周小彤在电厂工作,排了三种班,早班、中班和晚班。
三种班轮流安排,不管男女,都要遵守。
男同事工作更严苛一些,锅炉班要时时刻刻盯着火,不能熄灭,否则全小麦谷乃至彩霞镇全都得停电。
周小彤的工作就是检查机器,每天去时看一遍,走时再看一遍,确保没有问题即可下班。
可让她最苦恼的就是中班和晚班。
中班晚上九点下班,晚班也是夜里十点上班,天乌漆嘛黑的,她一个人走难免害怕,不过走到麦儿江时能遇到同行的同事,那样就不怕了。
只是,最近她总觉得身后有道黑影跟着她,每当她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时,一回头,那人影一闪而过!
这种情况已经好几次了,白天人多,她倒是没注意,可以一到晚上,她总觉得后面有人尾随。
那人今天还穿了件白衣服,特别显眼,就是路上没有灯,看不太清人。
周小彤心里慌张,气上头,快走了几步,明显听见后面的脚步声逐渐加快。
她放眼一看,快到家门口了,蕙兰姐家和自己家灯火通明,她才敢忽地转身,举起手电筒狂扫跟踪狂。
手电筒的白光猛晃几下,果真扫到一张人脸,周小彤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直到看清了那张脸,她全身紧张的情绪又松懈下去,觉得很是无语,“李宝藏?你跟着我干嘛?”
李宝藏下意识挡脸,被发现后心虚地摸摸头,眼睛被白光刺得睁不开眼。
整个人显得又猥琐又怯懦,他战战兢兢地说“我就是送你回家啊。”
李宝藏和周小彤是小学同学,这家伙从那时候就说喜欢她,前段时间又突然出现,成天往她家里扔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我还有机会吗?
每每看到,周小彤的心都要咯噔一下。
她实在没觉得李宝藏追女生的方式有什么过人之处,直白道“李宝藏,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你,能不能别一天天跟着我?”
“周小彤,”李宝藏直起身板,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我认准一个人就永永远远是她一个人。”
周小彤“……”
“我努力追你没结果无所谓,但是没努力后悔一辈子。”
周晓彤吐了口气,扶额道“放过我可以吗?还有,别往我家院子里扔小纸条。”
“你不看就好,”李宝藏仍旧没觉得哪里不行,“我给你扔小纸条,你有看或者不看的权利。”
周小彤直接满脑子问号,她到底什么体质,遇到这么奇怪的男人?
“你这样快构成骚扰了吧,天天晚上跟踪我,你这算哪门子的喜欢啊?”
“我骚扰你了么?”李宝藏颇觉好笑,“你定性那么快。”
周小彤简直没法和这种人好好说话,完全不能正常交流,她只好扭头,一溜烟冲进慧兰姐家。
没想到陈建军也在。
听完了周小彤的描述,陈蕙兰感叹,李宝藏卖冰棍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怎么追起姑娘来,那么偏执。
“他这种追人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
陈建军骂得更直接,“他有病吧。”
“唉,怎么办?一想到他时不时抽风往我家院子里扔纸条,一想到大晚上去上班还要被他变相跟踪,我就吃不好,睡不好,头疼!”
“我有办法。”陈建军唇角一勾,笑得有点缺德。
他这个办法,陈蕙兰感觉有点馊。
但不管怎样,陈建军去接送周小彤上下班,总会让李宝藏的“努力”白费。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小彤中班回家的路上,李宝藏这回非但没有跟踪,还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宝藏看着陈建军的眼神,满是不屑与怒火,“周小彤,你们?”
他的目光十分震惊地落在两人中间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嘴里还含着颗棒棒糖。
周小云抬起头,左看看姐姐,右看看建军哥哥,调皮地玩起了过家家“妈妈,爸爸,这个奇怪的叔叔是谁呀?”
陈建军紧绷的脸差点泄气,他忙接戏,冲着李宝藏道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李宝藏???
李宝藏似乎很不敢相信,憋红了脸,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难怪,呵……恭喜。”
说完就跑了。
周小云奇了个怪,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姐姐,你不是说那个奇怪的大叔叔喜欢你吗?可他为什么连我是你亲妹妹都不知道?”
周小彤实在没想到妹妹这个小学生戏挺足,今天是她非要跟着陈建军来接人的,没想到小家伙来这么一遭,歪打正着,李宝藏那么轻松就被气走了。
隔天陈建军和周小云两个暑假没事干的小屁孩,就在陈蕙兰的小吃店旁边演这出戏。
陈蕙兰本来就觉得陈建军出演周小彤男朋友这事不靠谱,没想到直接演成了有个九岁那么大孩子的爸。
关键李宝藏竟然还真信?他木头脑子吧,都不带转转的。
“你们差不多得了,一会儿李宝藏来开店了。”
周小云一秒入戏,“建军爸爸,要是被李宝藏发现我们是演的,又去纠缠姐姐怎么办?”
对面的牛冬花哈哈笑了两声,“李宝藏不会来啦。昨天早上来了几个卫生局的,发现他没营业执照,被撵走了。”
“哈哈哈哈,”周小云童言无忌道,“就像我们老师说的,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李宝藏是恶人倒也太绝对,但陈蕙兰认为,他这样的行为如不及时加以制止,很有可能演变为可怕的伤害。
索性,他及时止损了。
最近供应本停止使用,面粉和大米不再限额,陈蕙兰今天才开始起早卖包子。
难怪昨天中午出摊的时候都没见到李宝藏。
这卖包子纯粹是为了过过瘾,陈蕙兰只做了两个馅——韭菜鸡蛋和豆沙。
因为猪肉还在限量,得用肉票才能买,家里肉票都是留着家里人吃的,她不能擅作主张换了肉来卖。
所以只能弄点素包子。
陈蕙兰调馅的手艺还不错,但她没有北方人那么巧的手,擀出来的面皮总是厚度不均。
那种中间厚周围薄的面皮做包子最好,可她擀不出来,所以包出来的包子也不美观。
但是周小云这个小迷妹很喜欢,捧着豆沙包开啃,“豆沙包好吃,甜甜的,超好吃!我就喜欢吃这种沙沙的馅。”
可能是韭菜鸡蛋吃了之后满嘴全是韭菜味,周小云不怎么爱吃,反倒是陈建军吃的最香。
包子也就卖了三四个月,陈蕙兰卖的有点心累。
和面实在太费劲了,没人能帮忙,萧胖子每次教每次都要把面和成稀泥,大姐肚子大的可怖,压根不敢让她来店里掺和。
高芝华也没去胶厂上班,专门照顾大姐,等韩茂下班回来,她再回家。
基本每天早中晚的伙食,全是由陈蕙兰做好,让萧胖子送到大姐家的。
韩茂每天都要忙到下午六点多才下班,等他做饭不就得让大姐饿肚子了嘛。
所以这包子也就坚持了几个月,每个月能靠它挣一千多,也足够了,还有冬日最畅销的炸串撑着呢。
没想到一到冬天,炸串比以往好卖,素的两毛,荤的五毛,每个月单靠它,两三千不在话下。
只是,该来的剧情还是来了。
上辈子差不多冬天这时候,柳文彬的妈妈牧祖秀亲自上门说亲来了。
上辈子是在老陈家门口,这辈子换成了陈蕙兰的小吃店。
牧祖秀已经六十岁的年纪,佝偻着个小背,穿了个碎花棉袄,这时候还没杵拐棍,整个人步履生风,精气神老足了。
她可比高芝华整整大了将近二十岁。
“你就是陈家的二姑娘?叫陈蕙兰?”
这声音,简直是上辈子的噩梦。
陈蕙兰和气地让老太太进来,找个板凳给她坐下,顺便对她的疑问点头回应。
牧祖秀嗓门挺大,陈蕙兰也不清楚,为什么老一辈的嗓门一个赛一个大。
“你没有男朋友嘛?”
陈蕙兰摇头,“没有啊,大妈。”
牧祖秀自来熟般地点点头,顺势提起自己的小儿子,“我倒是有个小儿子,今年都二十四五了,还没谈过女朋友,我想着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这老太太,说得好听,介绍一下认识认识,等介绍完了,他儿子都准备要结婚了,她又出来横叉一脚,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
不就是因为陈蕙兰上辈子没工作吗?听说老太太还下跪求儿子把人给甩了。
牧祖秀生的那个年代,封建残余还没彻底根除,她被裹过小脚,实打实的三寸金莲,所以思想上偏激也正常。
陈蕙兰这辈子有底气,完全不惧老太太的压迫感。
“牧大妈,我这个人眼光高,谈朋友的话,要求男方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你儿子能做到吗?”
柳文彬倒是不喝酒,但是这烟呀抽了一辈子,打麻将还把自己打进局子过。
牧祖秀哪听说过这种条件,脸立马丧下去,很有自知之明地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临了还不忘怼一句
“你这种么,嫁不出去了!”
陈蕙兰只觉好笑,又将板凳收起来,对面的牛冬花见牧老太走远,才哈哈大笑
“蕙兰,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的男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找不到就不找呗,”陈蕙兰早就想通了,“我能养活我自己。”
牛冬花十分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厉害,我还是头一次见牧大妈脸色那么臭。我跟你讲,这个老太婆最渣斤了,她所有娃娃的媳妇和姑爷,她全看不上,你不嫁也是对的。”
看吧,牧祖秀出了名的渣斤,真不是只有陈蕙兰觉得老太太斤斤计较。人家怼她一句,她能还回去十句,说得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突然,高芝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蕙兰!你大姐肚子不舒服,怕是要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