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喝酒用的都是大盏,也就是大杯。王伦目测过自己面前的酒碗,高底、浅沿、广口,一次也有个三两左右。
考虑到这个朝代的酿酒水平,狮子楼的酒品还是不错的。宋代没有啤酒的白酒,果酒酿造技术尚在起步,主要依靠自然发酵,口感较差,一般酒店都不用。
民间倒是有酿米酒的,但作为村醪水白酒都是供给中下层百姓喝的,肯定不能给狮子楼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店供应。
看看酒的颜色呈澄黄微红状,自己被劝着喝了半碗,尝出和后世的黄酒口味类似,度数也在十来度,毕竟后世的黄酒也就这个度数。
虽然怡人,但武松前前后后已经喝了九碗,又喝得急,应该不少了。
黄酒虽好,可不能贪杯哟!这是王伦能想到的一句广告词。
玳安果然是惯会伺候人的主,在酒席上屈意奉承。武松见他伏低拿小,也不难为他,只是喝酒,和杨林说些江湖故事,其乐融融。
约莫十余盏酒过后,玳安偷眼看时,却见武松眼不花手不抖话不乱,精神倍长。不禁赞叹道:“传闻武二郎是个没遮掩的好汉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若非是我家主人身体有恙,定然亲自来作陪…二郎且饮了这杯!”
武松来者不拒,开怀痛饮,反是玳安等渐感不支。
还是王伦担心武松醉酒误事,主要是怕西门庆有什么后着无力应付,担心地劝他:“二郎且歇息,这酒也喝得够了。我们且回县衙,待明日再寻正事。”
暗想回去之后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是人家的主场,别出师未捷身先死、栽在酒桌上,那就要为人耻笑了。如果二两酒就能把武松哄骗了主意,那行者武松之名不提也罢。
没想到武松却笑起来:“某天生酒量好。喝一分酒,有一分力气,喝十分酒,便有十分力气…若是有人想着把某灌醉,那可就打错了主意!”
他虽然说的气势磅礴,可是眼神却不似刚来时精神。王伦看在眼里,嗐了一声。
原来是银样蜡枪头啊!喝过酒的武松能打虎,可这喝醉的武松就只能是纸老虎了。自己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害得一桌子好菜愣没尝出味道来!
这番话却把玳安唬得一愣,赶紧辩解:“小人是诚心诚意请二郎喝酒,岂敢打什么坏主意!便是我家大郎,也是一等一的汉子,满县人谁不说他是个仗义的好男子!”
武松笑笑,睁着迷离的眼睛道:“说的是。且再满饮三杯,大家便散了罢。”
又是三杯之后,武松便再不动杯。玳安强挣双眼劝酒,却见武松勉强站起身,却走了个趔趄,原来端坐时看不出,他已经酒量不支。
便再三邀请他,武松只是含混着推辞:“酒量已过,某不胜酒力,暂且告辞。劳烦回去后告知你家主人,武松承其厚待,且等明日再登门拜访罢了!”
别看王伦一幅江湖人士的嘴脸,其实对这方面只是外行,便听不懂武松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明天登门,到底是报恩还是寻仇。但见武松醉了,这番话便不敢提起,唯恐节外生枝。
有些话,和一个醉人说是没用的…
见武松如此,玳安也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小人的酒量也够了!二郎已经醉了,没奈何,杨林、段虎,你们且扶二郎回府!”
段虎便是和杨林一道出来的那个汉子----应该都是西门庆雇的狮子楼的打手,其实并没怎么喝酒。当下和玳安对视一眼,轰然允诺。
王伦倒是看到杨林踟蹰了一下,然后也答应了,不禁心中一动:“此去家里并不远,小可扶二郎回去便可,便不劳动两位大驾了。”
人在喝酒之后,意志力和反应都会慢不少。武松虽然在强撑着,但眼见得是醉了,酒意越浓。看他们在交流眼神,王伦有些心慌,还是自己扶着他让人心安。
可是玳安哪肯?坚持让两人送他。王伦想劝阻,但是段虎力量甚大,竟然抢在王伦之前扶起武松。玳安示意之下,杨林也在武松另一侧架住他。
武松身形高大,也需得两个壮汉能把他架起来。
这时候才见到武松酒劲上来了,两百斤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果然站似一棵松、睡倒一张弓,段虎和杨林饶是壮汉,也都呲了一下嘴。
玳安见武松下盘已经不稳,但还是持重地叫唤一声:“二郎,还认得回家的路么?”
武松只不回答,众人看时,原来他已经眯了眼,只差一个枕头了。
醉得不轻啊!
这玳安便笑起来,王伦见他笑得奸诈,头皮便有些发麻,心知不好。
只见他拍手笑道:“人道清河武二郎如何英武,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两杯黄汤,便放倒了他!”
这边段虎看着武松也笑起来:“酒囊饭袋一个,值得大郎这么重视么!”说话之际,他已经甩开搭武松的手,傲然看着微闭双眼的武松,似乎觉得自己去扶他很不值。
王伦完全明白了,但还是赶紧走过去搭起武松的肩,同时猛拍他的腿:“二郎醒醒!”
图穷匕现,人家既然放下脸了,那就是另有想法。这里是西门庆的主场,难免不会做出对武松不利的事来,把他拍醒,就是醉倒的武松也比自己一个文弱书生强百倍。
玳安也在拍,不过是拍他的巴掌。
“依小人之见,便找十来个伙计一拥而上把这厮狠狠地教训一番让他知道大官人的厉害,又何必用这个法子便宜了他?”
他抚掌而笑,面向从狮子楼的后厨走出来的一群人说。
领头的那个人,年纪只和王伦相当,身材凛凛,一表人物,却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汗巾,脚下细结底陈桥鞋,手里摇着洒金川扇。脸蛋倒是不赖,不弱张生,貌似潘安。
听看相的人说,智慧生于皮毛,苦乐观于手足。细软丰润,必享福禄之人;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奸门红紫,广得妻财;泪堂丰厚,亦主贪花。
王伦认得他,这不是撺掇自己造谣武植生事的西门大官人么!见他亲来,心里便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