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词,是曲,严格地说,是杂剧里面的小曲。
王伦记得,也是因为它词藻优美,朗朗上口,又有名句加持,属于名篇加名句的范畴,所以背过。
这也是泡妞利器…试想,在约女生一道逛公园时,如果光说“啊,今天的天气真好”、“这里的风景真美”之类的感慨,是不是显得没啥文化?而这句话一说,登时就上了逼格!
果然,逼格的曲子碰到格调高的女人,于是就成了高逼格。
“娘子着相了。这只是小可见此间风景极好,一时心旷神怡,随感而发罢了,如何又与诗词靠得上?”
“奴家只因敬伏官人的文采,便处处往诗词上联想----只是谁让官人才思敏捷来着?中秋之夜,便一连做了三首词!此事一出,谁敢不信官人出口成章?”
阎婆惜一副小意模样,似嗔实夸,把王伦说得神魂颠倒。漂亮女生就是有特权,怎么说让男人听起来都是对的。
“娘子再三请小可过来,可是有事要说?”
王伦深陷温柔乡,却能想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此前因为资本不够,有些事只能想想做不起来,现在手头宽裕了,有些想法便要付诸实践。
“没有事,奴家便请不得官人?”阎婆惜笑意盈盈地反问。
当然不是,王伦是欢迎她天天骚扰的,最好是更晚些,彻夜长谈的那种。
“娘子垂青,小可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小可无尺寸之功与娘子,却得娘子这般殷勤,便觉得有种吃白食的惶恐!”
阎婆惜见他说的有趣,一张脸便如同柔和的阳光在荡漾。
“奴家是觉得官人是奴家的福星----自从遇到官人,奴家这日子就摆脱了困苦。奴家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以回报官人的,便亲手烧了一桌饭菜请官人品尝,聊表奴家的谢意。”
这感谢王伦觉得受之有愧。自己只是为了摆脱高衙内的纠缠,她只是附带的。不过她要谢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也帮了她。
只是能不能换个花样,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哥不会客气的。
整一桌菜太小气了吧?
当然他只是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不怕阎婆惜大耳光抽他?打不过还有阎公阎婆呢!
说话之间,她已经把他引到大厅,彼时阎婆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
王伦见花色十分精美,心里很佩服:若真是她亲手所做,那才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只是如果他经常在外面几家大酒楼就食的话,就能知道,其中好些菜会似曾相识的…
或者,其中有某些菜是她亲手所做,其它的是经过她的素手摆过?其实无所谓了,有吃的还挑剔什么!
“官人请坐!”阎婆惜小意地请王伦上座。
阎公阎婆都不在,此间便无旁人,王伦客气了一下便坐下来。
阎婆惜此时素手托起一壶酒给王伦斟满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款款坐在王伦的右侧。
在宋朝人心目中,左为阳,右为阴,左为尊,右为卑。虽然文人们一贯将贬官称为“左迁”,但是宋朝左丞相的权位一般都高于右丞相。在家中,丈夫是阳,妻子是阴,丈夫为尊,妻子为卑,故此必须按照男左女右的原则来给女主人安排座次。
不过就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一间屋里吃饭,尽管还未饮酒,气氛便不免旖旎起来。
“娘子的乐班重新组合起来未?”
乐班是歌手的第二生命,特别现在的乐班还负责给歌者提供歌曲,连词带谱的那种。阎婆惜这一年因为高衙内的事把乐班的人都撇下了,哪怕她嗓音再好,想重复往日光辉也不可得。
说到此事,阎婆惜便叹了一口气道:“好让官人知道,奴家这乐班,是再也组不起来了!”
“却是为何?偌大的东京,能弹唱的乐手不知凡几,如何组不起来?”
“官人可知,寻找乐手容易,寻找能为乐班谱曲的人却是难上加难!奴家昔日在矾楼时,幸得美成先生抬爱,时常便有些新鲜小曲传世,方才吸引得听客。在香榭楼时,那边亦有数位名家供曲。如今在这里,便只能老调重谈,所以客人日渐稀少!”说到此处,她眉头紧皱,楚楚动人之态让人动容。
可是王伦亲眼见过她唱歌时座无虚席的场景,收入似乎也不低。尽管被高衙内压制,那一晚十数两银子到手应该没问题吧?这可比卖肥皂赚得多了!
这是典型的以小民的心态揣测富裕阶层的生活。乍一看每晚数十两不少了,其实对阎婆惜这等曾经的头牌来说,这已是很低的收入了。
不说丽香院要拿走一半,她要养乐班----哪怕草台班子咧,都是九到十二人的队伍。自己日常的吃穿用度不能低了,维持像样的生活需要钱…林林总总,能落到手的并不多。
并且比较之前的挥金如土,她现在的生活质量已经严重下降了。能够知道“穷”则思变,算不错的。
阎婆惜的意思他懂,对此,王伦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自己确实身负“词”名,但自家事自家知:肚里的货全是抄袭,数量有限,将来在大宋生活还早咧,不能提前预支光了吧?
其实中秋晚上以质加量一鸣惊人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来年的金明诗赛,三皇子已经预定了,得给;茂德帝姬那边肯定是要努力表现的----这是他自愿的;小郡主也是挺好的,假如她向自己要诗词也只能给…
将来怎么办?
所以他已经定了敝帚自珍的念头,不见鬼子不撒弦,像阎婆惜这样想借他的才华再次捧红她的意思,不能接受!
你又不是我老婆,怎能免费得这种好处?当然,如果她是自己老婆,也不会再让她抛头露面去唱歌!
“娘子,虽说你现在是头牌,但是卖唱终非长久之计,须知色衰爱弛乃这一行必然之理,娘子就没为将来作些打算?”
不管怎么说,丽香院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哪怕只是唱歌,耳闻目染之下难免无法独善其身,就像后世的按摩房的小姐们,哪怕再清白,世人看时也会带着有色眼光。
阎婆惜看着他,竟然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奴家当然知道!奴家的心愿,便是趁现在年轻多赚些嫁妆,将来好与奴家的官人一道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