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折腾到后半夜,檀小兮一身血腥味,不得不再次去沐浴更衣,等爬回被窝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中,天光已有隐约破晓之色。
见她爬上床时面色苍白,眼下乌青,罗玉辞低沉声道:“明日秋收,你便不要去了,在家睡足了再起床就好。”
精神力过度输出导致檀小兮脑子里嗡嗡声一片,像只小猫似的“嘤”了一声,本想睁开眼睛对他说句多谢,可实在是浑身酸软无力,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罗玉辞就着黯淡的烛光,盯着她睡着后格外柔和小巧的面庞看了许久,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
肌肤细腻滑嫩的触感让他心跳再次加速,触电似的,他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晦暗不明的眸色里跳动着些许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心疼,过了良久,他才轻轻吹灭了烛火,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晨光微熹,李四娘就喊醒了罗胜烽和罗玉容,催着他们吃了早膳赶紧去割稻子,又让罗玉容去后面喊上哥哥嫂嫂一同帮忙。
罗玉容一来到新房前院,就看到二哥背着农具准备出门,她疑惑地朝他身后看了又看:“嫂嫂呢,还没收拾好吗?”
罗玉辞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你嫂嫂昨夜辛苦,我让她多睡会,不叫她下地了。”
“昨夜……辛苦?”
罗玉容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脸蓦地涨了个通红,见罗玉辞从她身边走过,眼底也是一片青黑,气得她在心里怒骂:
“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精,不要脸的娼妇!”
罗玉辞走了几步,见她迟迟不动,沉声道:“还不走?”
罗玉容只好臭着一张脸跟上,一路上咬牙切齿地想着小时候听过的那些,靠着魅色吸男人魂魄的山精女鬼,越想越觉得檀小兮那双眼睛是狐狸变的。
她有心想要提醒一下二哥,可几次话都递到了嘴边,全被罗玉辞冰冷阴寒的眼神挡了回来。
自从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的亲二哥后,没有血脉关系的疏离感便油然而生,再加上她与这个哥哥从小就不甚亲近,现在见了他,就更有种形同陌路的感觉了。
再加上李四娘在家中看孩子,这么羞耻又难以启口的事情总不能和爹说,她只好硬生生将这件事憋在心里,生着一肚子闷气埋头割稻子。
金色的麦穗压弯了稻草梗,饶是今年雨水少收成不好,但这好几亩地的稻子光靠人手工割,工程量还是很浩大的,罗家不像其他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家中劳动力多,一家子出动,忙上个三五日就完事了。
罗玉容弯着腰一直忙到晌午,肚子饿得咕咕叫,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有点后悔:
虽然在婆家日子过得不开心,但好歹没叫她下地干这么重的农活,农忙都是家中几个男人出力,她就是在家带孩子做饭。
没想到回到娘家了,不仅要带孩子做饭,还要干农活洗衣裳,整日忙得陀螺一般,想到这里不由觉得万事悲哀起来,像檀小兮这样的娼妇都有二哥照拂不用下地,若是自己有个男人可以倚靠,又何至于此?
正龇牙咧嘴地想着,李四娘带着三个孩子来送饭了,她正饿得心慌手抖,饿狼扑食一般狂吞着。
李四娘打量了一圈没见着檀小兮,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正欲开口询问,罗玉容就觉察到了她娘眼中的询问之色,忙抢着答道:
“娘,二哥说嫂嫂昨夜辛苦,今日不叫下地了,她这份饼子我吃了哈。”
李四娘嘴角抽动了几下,几乎就要骂出声来,却见罗胜烽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有警告意味,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这时,何家婆婆正好过来送饭,何大成和他老爹及媳妇赵灵花也坐在田埂上吃饭。
几个男人吃完了便立刻又去干活,三个女人则选了个背靠大树的阴凉地闲聊,让几个孩子们蹲在树下捏泥巴玩。
没聊片刻,又来了几个媳妇婆子加入“群聊战斗”。
赵灵花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嘴就问:“玉容妹子,你家二嫂嫂呢,怎么没瞧见她来帮把手?”
罗玉容来了精神头,立刻拉长了脸道:“别提了!这青天白日的,我都不好意思说!怕烂了舌头呢!”
大家被她这幅样子吊起了胃口,七嘴八舌地询问怎么了。
她假装难为情,憋了半天才道:“我一大早起来去叫哥哥嫂嫂,谁知道哥哥说——嫂嫂昨夜辛苦,今日不叫她下地了呢!你们听听,也不嫌臊得慌!”
众人满脸恍然大悟的姨母笑,促狭起哄道:
“哎哟,那可真是臊得慌——怪不得大家传那丫头是狐狸变的!罗家二郎从前多正直老实的一个人呐,竟然被媳妇吃得死死的……哈哈哈哈!”
其中一人见李四娘面色不霁,戳了戳仰天长笑的那位邱家婆子。
邱家婆子一点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反而越笑越大声:
“四娘啊,这年轻人火力旺盛是好事,说不定过上几日媳妇就身孕了哈哈哈……不过咱们都是过来人,可得提醒提醒你家二郎,注意身体,这小身板,别叫吸空了呀……哈哈哈!”
一众媳妇羞红了脸,婆子们却是笑得东倒西歪,那笑声将树上的乌鸦都扑啦啦惊飞了一群。
罗玉容装作一脸羞得抬不起头,咬着唇心中却暗爽不已,李四娘佯装正经,心里却恨得牙痒痒,拔起地上一截杂草,连根带泥狠狠扔在地上道:
“自然是要提醒的,我统共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不能叫狐狸精祸害了去!”
“娘说谁是狐狸精呢?”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众人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将头转向不知什么站在她们身后的檀小兮。
她拾掇停当,穿了一身便于行走的束袖麻裙,臂弯里提着一个篮子,神色冷淡地瞧着一众脸色僵硬的妇人。
倒也不是故意姗姗来迟,只是一觉醒来便已经是晌午了,身侧人早已离开,桌上留着一张字条:
厨房里给你温着粥饼,今日不用下地,一应有我,你若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便做,无事就在家中休息即可。
檀小兮心中感动,吃了粥饼,思量着去山上捡些草药,免得冬日漫长大雪封山影响她囤药材,毕竟自己的空间里没有中药材,而这个地方的人却更相信中医。
只是要上山,就必须要经过罗家的这片稻田,她本想悄悄绕过去,但老远就看见圆圆还穿着昨日那一身旧衣裳,便想着顺便过去给她量一下身,等晚间亲自给她做一身新衣裳。
不曾想刚一走过去,就听见了一出关于自己的“黄腔大戏”。
李四娘怎么也没想到檀小兮会出现在这里,一张脸顿时翻做煞白,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檀小兮冷声道:“幸好我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娘这么心疼儿子,往媳妇头上扣屎盆子呢!”
李四娘站了起来,仗着人多势众嗓门贼大:
“你瞎说什么呢,谁往你头上扣屎盆子?家中农忙,爷们赶着星星就起来割稻子,你睡到晌午才来,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做婆婆的训诫你两句怎么了?”
“家中农忙,爷们在日头底下干着活,娘和小姑倒是好兴致,在这里嚼着舌根,又有什么脸训斥我?”
檀小兮也不是个弱的,美目圆睁,讽刺得毫不留情。
李四娘被气得险些吐血,心中怒火中烧,正欲开口再骂,小道上忽然跑过来一个提着篮子的男人身影,朝着一众女子挥手大喊:
“可算找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