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六人，三男三女肤色黝黑，服饰上的花色明显是异族样式，让大家感到奇怪和愤怒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好几个破旧的碗盏，一脸贪婪地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打……打满可以吗？”为首的第一个男人走过来，紧张又怯懦地看着檀小兮，用眼神示意她，将自己手里的四个碗都盛满。
檀小兮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巧巧便朗声道“你是外乡来的吗？咱们这里的规矩，腊八粥一人只能盛一碗。”
“求求你们了，打满好不好？”男人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坚持要打满。
“哎！你这外乡人怎么回事？都说了只能打一碗，没看见我们都是一人一碗吗？”
“就是啊！没听说腊八粥还死皮赖脸要的，又不是讨饭！”
排队的乡亲们纷纷表示着不满，那几个人眼中露出惊惧，却也并没有放弃，而是纷纷跪了下来
“求掌柜的行行好！我们好多天没吃上东西了……”
檀小兮蹙眉道“你们可是南蛮来的？”
“正是！掌柜的，我们那里遭了饥荒，又遇上叛军作乱，实在是没法子才来做这乞讨之人，求求你们了……这些粥，我们不敢独享，还要拿回去给父母孩子吃……”
“原来是这样。”檀小兮点点头，“巧巧，给他们打满。”
“是！几位大哥大姐，小心烫着手。”苏巧巧心中怜悯，忙给他们把的碗里都打满了腊八粥，几人千恩万谢，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粥碗往反方向走去。
这时，有几个当地的村民凑过来议论着“南蛮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我有个亲戚在那边做生意，最近也跑回来了，说是那边的军队长期吃不饱穿不暖，正闹事儿呢，有一波人还和外敌勾结，专门欺压百姓！听说秋收的时候又闹蝗灾，到了冬天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闹饥荒了！”
“那官府做什么不管管？”苏巧巧一脸不解，在他们这清水镇，若是乞丐多了，县令大人就会派人安置，绝不会让他们无处可归的，她年纪还小，落霞村虽然算不上富庶，却也不至于忍饥挨饿，因此她也不能理解逃荒是什么概念。
那位路人便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快别提什么官府了！听我那亲戚说，他们的县令大人，因为拿不出赈灾的粮食，前些日子都被流民抓起来吃了！”
“什么！”苏巧巧吓得脸色煞白，手中舀粥的铁勺“哐当”一声落回锅里，颤声道，“吃了……人怎么能吃人呢？”
“怎么不能吃人啊！小姑娘你是不知道，这灾荒年代，连树皮和草根都被吃完的时候，有人肉吃就能活下去，如果是你，你是宁愿自己饿死，还是吃上一块活下去？”
话题太过沉重，苏巧巧的眼睛里弥漫起水雾，小小的脸上满是恐惧，檀小兮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还是轻轻抱了抱吓坏的苏巧巧，安慰她不用太担心，毕竟这些事只是传闻。
这时，队伍的后方又出现了几个和方才的几个男女打扮差不多的人，他们手中也同样拿着破烂的容器，看样子是刚才那些人告诉他们这里可以得到免费的腊八粥，所以都往此处赶来。
方才那个说县令被吃的男人嫌恶地看着这些流民，对檀小兮道
“檀大夫，我们都知道您是善心之人，可这流民数量未知，您这点粥恐怕不太够分啊……这些人都是饿极了眼的，若是因为没吃够闹起来怎么办？”
檀小兮抬头看了一眼冗长的队伍，秀眉微蹙。
这也正是她担心的事，铺子里腊八粥只剩下最后两锅还在熬煮，可队伍人数还在持续，放眼望去，后面的全是流民，越来越多的妇孺孩童与老者也加入了队伍中。
“巧巧，去屋子里通知方全，等那两锅腊八粥熬好出锅，再熬两锅白米粥，搁一些盐巴。”
“好……”苏巧巧胆怯地看了一眼队伍里的流民，生怕那些人里面会有吃过人肉的流民，吓得她赶紧跑进屋子里通知方全。
不多时，煮好的两锅八宝粥便见了底，刚好轮到一个婆子举着碗时却没了。
那婆子看样子便是流民，站了这么久，已然饿得腿脚发软，看到锅底空空如也，伤心地问“没了吗？”
檀小兮点点头“今日准备的腊八粥已经分完了。”
婆子顿时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娃儿啊……婆婆没有用！早点来排队就不会饿着你了……”
后面一排全是流民，一看腊八粥没了，前面的婆婆又瘫坐在地，纷纷跟着闹起来
“凭什么前面的人都有，到了我们这里就没有了？”
“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南蛮人？我们也要！”
“掌柜的，你不给我们喝粥事小，把我们饿死在你铺子门口，沾染了晦气事情就大了！”
这些人的话语顿时激怒了清水县的百姓这免费的腊八粥本是图个好意头，一人一碗吃了，祈求来年身强体壮顺遂平安的，可这些流民一人带走几碗便算了，见粥没了竟然威胁恐吓，这也太过分了！
更何况檀小兮在他们心目中地位要紧，哪容他们如此放肆？
话不投机，两波人便争吵起来，还没说几句，一个流民便气恼地手中的碗砸了出去，好巧不巧地，“咣当”一声砸在了一个当地人的头上，那人顿时鲜血直流！
一时间妇女孩子的哭泣尖叫声肆起，瓷器碎裂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难以收拾。
这时，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县令大人到！再有打架斗殴者，全部拉进大牢！”
檀小兮正忙着拉架，便看见汪则正从马车里一脸严肃地下来，而紧跟着汪则正出来的，则是罗玉辞。
他视线微微一扫，便看见了人群中被扯得衣衫凌乱的檀小兮，顿时眉头紧蹙，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寒霜，快步穿过人群，一把将檀小兮拉进怀里检查了一番。
檀小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哂笑着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衣裳都被扯破了，还说自己没事，这么多流民，怎么不早点报官？幸好我来得早，再迟些你怕是要被他们吃了！”
檀小兮头皮一凛“被他们吃了？听说这些人吃了他们自己县令一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但不是当地人吃的，而是邻国的兵匪吃的。”罗玉辞压低声音道，“我收到密报，邻国有一部分兵匪头子跟随当地流民混进京郊一带，想着你今日在食百岁施粥，这些流民肯定会前来索要，我担心你会遇上这些奸细，便通知了汪县令来保护你们安全。”
“原来是兵匪！”檀小兮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打起来时，我瞧见有几个流民身材健硕，体型彪悍，将我们这里的百姓一把推出好远，哪里像流民，反而像流氓！”
罗玉辞点点头，他早已将这其中的情况告知了汪则正和他的手下，这些当惯了兵的人眼睛狠毒，一眼便看出了这些闹事的人哪些是真正的流民，哪些是假扮流民的敌国兵匪。
锁定目标后，很快给这些人都带上了镣铐。
“干什么！我们不过是没饭吃的流民，你们便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可怜人的吗？都说皇上爱民如子，你们这些皇上的走狗，便是这样替皇上爱护子民的吗？”
一个身穿蓝色麻布袍子的男人怒吼着，其他几个身上同样带着镣铐的男子也一同叫嚷起来。
“哼！”罗玉辞冷哼一声，“我们大梁的皇上，自然是只爱大梁的子民，我竟不知道，你们金博国人，什么时候也成了我们大梁国的子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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