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总归不会让他们得了巧。”
庄可卿擦完桌子把碗端了,冲了一边面露忧心的秦蔓枝,说“走,看看他们到底能使了什么招。”
堂屋里三个人,却是三种不同的心思。
庄二心态平和,这时候坐在屋里还有心思看看四下的摆设,他觉得自己今日来就是尽一尽自己做二叔的责任,不叫自家侄女被歹人诓骗了去。
钱老太呢,她本来还不稀得那个豆腐方子,不过可怜三儿子求到自己面前,她这个当娘的心有不忍罢了。毕竟当时分家闹的也不愉快,总不能为了点小利舍了庄家在村里的名声。可今日瞧了那货郎的满满一车,才知道自己是小看了这儿媳妇,当下才生出些贪婪之心。
而庄三,他早先就起了心思,这会子都不耐烦等了,只频频伸了头往屋外看,就急着想要秦氏快些回来,好说项说项。
“这倒碗水罢了,如何去了这么久。”
庄三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纤瘦小巧的身影跨了门槛走进来,正是之前答应了过几日来拜访后来却不见踪影的侄女庄可卿。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当日也不知怎的了,就被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了去,如若那时自己强硬些,直接就要上门寻秦氏,哪还有现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如今肠子悔青了也没用,还是他媳妇说的对,有的事可不能拖,越拖变数越大。
想到这里,庄三决定无论如何今天都得让秦氏松口把婚事拒了,免得夜长梦多。
庄可卿进了屋,秦蔓枝跟在后面,母女二人把装了水的粗瓷碗放在桌上之后,就站了一边,也不说话。
“这我大孙女吧,都这么大了,来,快让阿奶瞧瞧。”
钱老太动作迅速,一把就拽了姑娘的手臂把人拉到面前,上上下下的端详了几眼,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长的真好,脸蛋同你娘年轻时有**分像,是个美人胚子。”
粗糙枯瘦的手指抚过庄可卿光滑的脸颊,“长的这样好,以后也是不愁嫁的。”
钱老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阿奶有个老姐妹,大孙是个识字断文的,同你年纪相仿,还未娶亲就早早考了童生。你若嫁他,以后做个秀才娘子怕也不是难事。”
绝口不提招婿的事,钱老太就以长辈的口吻要替庄可卿定下终生大事。
其实哪有什么老姐妹,都是现编的,只要她这便宜孙女暂时歇了招婿的心就行。
“阿奶,你身体无恙吧?”
庄可卿被老太抓着,却是一点没有害怕畏缩,或是被什么将来能当秀才娘子之类的话诱惑的表情,只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钱老太都愣了,心说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如何这样说话?她转念一想,这怕不是在讥讽自己年老体弱,不要来操她的心?
好你个死丫头!人不大,心眼子倒多!
“前月三叔要上门看望我娘,话间提起过是您生病了在家躺着,不然定同他一起来的。”姑娘歪了歪头,眼神往后面欲言又止的庄三身上飘了一下,又回转到老太脸上,“所以您现在已是病体痊愈,是来看望我娘和阿满的吗?”
?!钱老太是腮帮子气的都紧了。
你个老三,原来早背了我就找上老大媳妇了!现如今自己没法了,才想到拖了我这把老骨头过来给你当枪使?怎的,还私下里咒我生病,嫌我活的长了,碍了你的眼?!
庄三心下狂跳,他没想了仅这侄女一句话,就掀了他的底,把老娘得罪了。
“娘,不是……”
庄三有心解释,却被钱老太一个眼锋刺过来,惊的闭了嘴,哪还有刚刚那番计较。
“丫头,阿奶病好了,早想着来看看你,这今日不就来了。你没怪阿奶吧。”钱老太到底还记得今天是来干嘛的。她本想甩了袖子就走,可想到货郎那满满一车东西,又是生生的让她坐了下来。
“当然不怪阿奶,只是,我已同沈公子定亲……”庄可卿抬头,颊上飞起两朵红晕,“怕是要辜负那位童生公子了。”
“不可!”
还不待钱老太想好什么说辞,庄二就激动的站起了身。
“这沈家的公子我都打听过了,是个上不孝娘亲,下不友幼弟之人,品性恶劣,怎能招来做婿!”
钱老太同庄三都不说话了,总归不过是要阻了这婚事,什么理由都行,于是也没拦着埋在鼓里的庄二,只让他说。
庄可卿对这个二叔了解不多,但看他表情,却是这三人之中唯一一个看上去真情意切的,倒没什么虚伪之相。
“大嫂!你是亲娘,怎的还推了女儿进火坑!”
只是这说话实在没有水平。
庄二这话一出口,钱老太就心道不好。她回头狠狠瞪了眼这个没脑子的老二,恨不得立马撕了他的嘴!
庄可卿视线百无聊赖的往地上瞥,都懒的回他的话,只想着看看后面这老婆子还能说了什么话来引自己上钩。
可秦蔓枝耳里却是容不下这样的话。
分家她没怨过,只叹自己命苦,可儿病了没钱买药,她只怪自己没用。就连庄大死了,她也……
可现在家中日子才稍稍有些起色,你们这老的少的,就都想扑上来吸血,我如何能忍!
“娘、二弟、三弟。”她的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庄可卿身上,“我只这一个女儿,如何能看她入了火坑。”
钱老太刚要勾了嘴角,就见秦蔓枝冷了脸色,对着他们厉声说道“可儿招婿之事已是定下,你们不必再说。庄家既已分家,那谁都不能做我的主,也不可能做可儿的主!”
“还有别的事吗?如无其他要事,那我便送客了。”
不说庄可卿,就是庄家那母子三人具是愣了。
这、这是秦氏?那个逆来顺受,婆母竖个眉毛,瞪个眼睛都不敢回嘴的秦氏?被庄大打了十几年不敢还手的秦氏?
这是哪来的气势,直叫这几人张了口一句话都分说不来。
“请吧。”
秦蔓枝也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就走到门口把门大开了。她站在门边,眼神冷冷的,不说话、也不催促,但无端的就让人觉得这里再也不好待下去。
许是人的反差太过巨大,庄家母子三人竟真的站了起来,直到出了小院,钱老太才反应过来。她回了头,只见秦蔓枝冷着脸栓栅栏门的样子,都是连送都懒的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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