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阳光好,地里秋收忙完,松陵镇下面几个村子都到了农闲的时候,可二李子村却是与众不同,热闹的有些反常。
能因为啥,还不是五福记掌柜来村里订货的事给闹的,都转眼十几日了,还给大伙儿挂在嘴边呢!
“我就说要参加这番薯作坊吧!偏不让!如今人家来了买卖,咱是丁点儿好处也沾不上。”
“那谁还能晓得这庄家丫头这么能耐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村中有的农户家里吵着闹着,说些当初要是如何,现在又能如何的话来,日日甩锅砸碗的没个歇。
也有些个能拉的下面子的,拎了东西就求到村长家去了,说是还是想在作坊找份工,哪怕是小工也行。
村长当然是没同意。
当初好话是说尽了,丫头也解释的清楚明白,他是能劝的都劝了。那时候个个都是不情愿的样子,怕被人蒙了,亏着自己。现在看到能赚钱了,就上赶了来求,若是他就这么答应了,岂不是没法子面对当初支持这番薯作坊的人?
可村长话也没说死,只讲现在作坊刚刚开工,人都是够用,如果后面还要招人,定是先考虑你家的。
这之后回再跟村民提收薯的事,大家都是不介意领个条子了。
也算是个进步吧。
而其他人倒是想来找庄可卿呢,觉得丫头年纪小,定是比村长好说话的。可就是回回上门都捉不住人,次数一多,以为是有意避了他们,也就无奈歇了心思。
庄可卿这些日子的确是忙的狠了,脚不沾地的,饭食都不能按时吃,尽是作坊和屋里两头跑,连家里的豆腐生意都顾不上了。
没了她帮忙,只剩了沈凌和秦蔓枝,两人忙活疯了也只能供上货郎那儿的豆腐,以至于他们都是快一个月未得去镇上卖货了。
没得那个时间。
再说,好不容抽了点空子,还是要用来蒸酒的。
不错,她的薯渣酒已经试验成功了。
如今四坛原酿,已经全部蒸馏成了澄清香醇的薯酒,只是除了自家人,她还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
她如今颇为可惜作坊里做粉丝剩下的薯渣,只能做简单的晒干处理,后头当牲畜饲料来用了。
时间过了飞快,不过十来天,胡掌柜要的货都是备好了。
这些天里,村长又是特意召集了些无事的媳妇婆子,给这些个货物缝了大批的袋子,工钱按一文一个来算,等货卖了就结。
只这一招,又是博了村中不少人的好感。
临送货的当日,天刚麻麻亮,作坊里就是人声鼎沸的。村
长是把家里有牲口能拉车的都招呼来了,三千斤的货,前前后后四五辆驴车,还不连后头人推了的板车。
一行人在村民们的目送中出了村,大队浩浩荡荡的,气势十足。
“这是哪儿的车队啊?怎的从这儿走?”
途中有遇到去镇上卖货的别村村民,人都稀奇着。
这附近几个村子,可都没什么好路,最近的官道和商道也是到松陵镇就止了,从来就没什么商队会从这里路过的。
“嘿,老哥,你们这运的都是啥了?”有人还是忍不住了问。
“是咱二李子村的薯干还有粉丝咧。”
接话的是张大。从番薯作坊筹备开始,他心里就攒着股热意,如今倒了送货的关头,更是胸中鼓胀,升起浓浓的自豪来。
“二李子村?”问话的人心里嘀咕。
他只晓得二李村有个做豆腐的,货卖了好,可啥时候又捣鼓出别的玩意了?瞧着前前后后几大车的,怕是上千斤了吧。
心里虽然疑惑,可人也没紧着问,只略点了点头就抄到前面去了,倒让一肚子炫耀话的张大憋了个难受。
路程过半的时候,庄可卿想让大伙歇歇,可众人都着急送货,硬都说不累,竟是没一个停了脚步的。
就这样,车队到了镇口的时候,日头也只堪堪斜在天上。
打头交了入城费,又给守门卫兵检查了货物,二李村的送货大队就这么进了城。
因为不是逢集,这样大的排场还是少见。所以当车队全停在五福记门口时,周围行人好奇的眼神是藏也藏不住了。
街尾一家店铺的掌柜对伙计努努嘴,示意他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点点头就蹿了出去,混到围观的人群里,不一会就回了来。
“掌柜的,是五福记在进货呢。”
“进的什么货,这么多?”掌柜问。
“说是薯干和粉丝。”说着话,小伙计又凑到掌柜耳边小声说,“我和那几个送货的聊了几嘴,说他们是二李村来的,这货还是五福记掌柜亲自上村里作坊定的。”
“薯干和粉丝?”店铺掌柜陷入沉思。
他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对了!薯干!
不就是一个月前有两个泥腿子上门来卖的那玩意儿吗?还开价八文一斤,被他给轰出去了。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稀奇,倒让五福记那个老狐狸亲自上门去收?
还有这粉丝,他也有些个印象,不就是之前镇上传了沸沸扬扬的免费赠送的小把戏么。
难道这东西真的好卖?
可他最近没听了什么风声呐!
“再去门口守着
,看还有啥消息,及时报回来。”
“明白,掌柜的。”
小伙计又出了门,留了掌柜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五福记内,二李村的汉子们忙着把货放进仓库的档口,庄可卿已经在同胡掌柜结货款了。
“一千斤薯干,十两银,两千斤粉丝,三十两银,包装的麻袋和运费就不同您收了。”
胡掌柜本还想最后讨个彩头,寻些个折扣下来,却是被庄可卿随便一嘴给堵了个结实。
可他到底是个老掌柜了,只呵呵一笑就掩了自己的尴尬,干脆的让店里的伙计取银子。
“四十两,一两不少。”
银锭五两一个,总共八个,整齐了摆在桌上,被胡掌柜推到庄可卿的面前。
“若是要换成铜钱,你可去镇西通宝银号,那边称钱速度最快,备款最足,当不会影响了你们回程的时候。”
“多谢掌柜。”
庄可卿也不客气,直接收了银子,接着又不知从哪儿捧出个小坛来。
“这是?”
“您猜?”
胡掌柜猜不出,这只是个普通的腌菜小坛,颜色土黄,瞧着就不值几个钱。只是,这里面装的,难道是……
“莫不是腐乳?”
“我正当要同你说呢,上次送我那坛早就被我吃光了,果真是好,还想了要同你再进些货来。”胡掌柜哈哈一笑,就要接了坛子去,“价格好说。”
“噫,胡掌柜,您可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粉唇微翘,一副清秀可人的相貌,可这问的这话,却让胡掌柜心中一紧。
什么约定?难道自己之前又答应过什么,给忘记了?
“这……”
他迟疑了一瞬,没接着搭腔。
“呀,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如此,便予您瞧瞧吧。”
庄可卿抿了嘴唇,低下头来,灵巧的双手解开封坛的粗绳,待揭开上面的油纸封泥时,一阵清冽甘香的酒味立时充斥了整个小屋。
“这!这是!”
胡掌柜惊的一下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都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差点翻到在地,发出粗糙冗长的“吱吱”声。
“您不尝尝?”
朴素的、毫无特点的小土罐就这么被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来、来人,给我拿酒提子来!”胡掌柜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小伙计乖觉的速速取了酒盏和酒提来,一步上前就要帮自家掌柜打上一盏酒来。
“你别动!”胡掌柜呵斥出声,接着一把夺过酒具,对着桌上的小土坛动作轻缓,细雨轻柔地说道:“我自己来。”
倒像这壶酒是什么瑶池琼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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