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爷,你这骡子养了真好。”
庄可卿无不羡慕的说。
她环视一眼骡棚周围的环境,以及里面低头慢嚼草料的大黑兄弟们,心中暗暗赞叹。
这些骡子们虽都养在棚子里,可里面并不脏臭,黄泥地上干干净净的,想来是经常有人清理的缘故。
骡棚外面的小土坡上还有些稀疏的枯草,可以想象的出,春天到来时是怎样一副绿意盎然的模样。
可刘老头却是没什么兴致,被赞了一句也没显出什么高兴的神采来,反而喷了口烟圈,叹息道:
“咱北坡村离庆陵河太远啦,前些年村里同前头南坡村因为抢水打了一通,没赢,还被截了水源,如今种地都难。”
一回了自己地盘,他话突的就多了起来。
吧嗒着手里的旱烟,一口一口的,同庄可卿三人说着村里从前发生的事,一点没觉得难堪。
对于北坡村的事,张大是听过些消息的。
松陵镇周围不少村子,像他们大杏村,二李村都是有庆陵河的支流流过,水网丰富,灌溉只需挖渠引水便可得了,并不费人工,所里村里上等水田比比皆是,都成了片的连在一起。
可南坡村和北坡村,却是只有庆陵河一条细小的支流远远的流过,这个村引了水,那个村就得干,更别说到了旱天时候,那条支流就直接枯竭,哪个村都捞不着水来灌田了。
就靠着井里着点子水一桶桶的打来灌溉,谁能吃了消?
时间长了,这两个村的村民时常因为取水问题闹了口角,终有一次大打出手,各家有锄头的扛锄头,有铁锹的拖铁锹,狠狠的干了仗。
最后是南坡村赢了,截了那条支流去,北坡村就此衰败了。
听着刘阿爷口中的往事,庄可卿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北坡村为什么人这么少,还个个瞧着蔫头搭脑的。
“两村械斗,县尊大人都不管吗?”
她不甚明白。
“县尊哪里能管了这个,水源只有一条,你村有了他村就无的,判了哪个都不成,不公平。”
老爷子喷了口烟气来,“万幸了当年闹的那场子事没弄出什么人命,不然可难收常”
“所以这种地不成,我才琢磨了其他法子挣些银钱。这么些年下来,也还成。”
他说的这其他法子想来就是搞养殖了。
庄可卿了然的同时,可也有了其他的疑问。
“那您怎的只养骡子,不养猪呢?一头猪养上一年就能长了很大,少说挣个二两银,也不比了骡子差呀?”
“你当我不想呢,只是这猪吃食上太麻烦,我就个孤寡老头,哪来的那么些精力伺候了?”
老爷子把旱烟口倒过来在板车上磕了磕,把里面的烟灰弄出来,接着便把烟枪往腰带上一别。
“索性地卖了,弄只驴马生了小骡子来养,除了冬日辛苦些,其他时候往山上一放,都不费什么事。”
庄可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怪不得刘爷爷见了她这薯渣粉这么激动。
有了薯渣粉,冬日草料同豆料便可少备些,可省了大力气了。
而且确实便宜。
一斤干料薯渣粉只两文钱,相当于白送了。
骡车到了地方,张大同狗子一起卸货。一共只有六袋,还没花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卸完了,还给人码了好好的。
“这六袋搭配上草料,估计能吃上些时候。丫头你稍等,我取了钱来。”
老爷子说了声,丢下几人自己进了骡棚后面的破屋子。
不消半刻,他就提了袋子铜钱来,往庄可卿手里一塞。
“数数。”
“不用了爷爷,时候不早,我们还赶了回去。”
庄可卿笑着接了,回身就去牵大黑。张大父子跟在后面,也无甚好说的,只将麻绳扔回车上,等着和她一起走。
“哎,慢着。”
老爷子拦了一记,“你这薯渣粉我后面若是还要,该去哪儿买了?我瞧你们也不是总来镇北那块地方的。”
“爷爷,我们就在二李村,您到时直接在村后打听番薯作坊便好,村民会同您指路的。”
一句话解释了清清楚楚,刘老头也放了心。
自家四五头骡子,还有驴马,吃起来也耗食料。而且现在已经早过了秋收时节,不需要什么畜力了,买牲口的人家也少。就家里这几头,估计得养到来年春耕了才能出手。
若是冬日里缺食少粮的饿瘦了,冻坏了,全是损失。
还好他运气好,碰到这薯渣粉。他刚刚可仔细尝了,别看了干蹦蹦、灰粗粗的,其实一股子番薯香味,细嚼了还甜的很。以他这些年养骡子的经验来看,这相当于是精料了,也不比豆子什么的差了哪去。
“好好好,年前我定还要去趟。”
老爷子点了点头,“那今儿就这么着了,你们快回吧,我瞧着天也不早。”
说着话,他又抽了自己的旱烟袋出来,捏了小撮烟丝往里一塞,不知从哪翻出个火镰来,点着了吧嗒就是一口。
庄可卿笑着挥了挥手,转身欲走,突又想起些什么,回头问道:“刘阿爷,北坡村无法引来河水灌溉,是不是村中旱地偏多了?”
“那如今旱地里都种些什么呢?”
刘老头并不明白着丫头突然怎么对自己村子里的作物感兴趣了,但也没再多想,只如实说了。
“多是种些黄豆,番薯的,只是这些个东西价贱,不如稻麦值钱,只能用了当个填肚子的口粮来。”
“而且咱村本就山多地少,你瞧瞧周围,可全都荒着呢。”
叹了口气,刘老头也觉得北坡村是没的救了,也怪不得这些年能迁走的都迁了走,只留下些他这样的老弱来,整个村子暮气沉沉。
庄可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在继续问下去,只同老爷子道了声别,便踏上了归途。
其实按理说,北坡村离松陵镇可比二李村近多了,可没奈何坡度多地少这样的地理条件确实有些拉胯,再加上水源问题,发展的差也是意料之中。
出村的时候,狗子已经没有来时的兴奋了,他都皱了个眉头,想不通明明都是松陵镇附近的村落,怎么差别这么大了。。
“爹,可没想到这北坡村这么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大也叹了口气,“你现在可知了自己这日子过的有多好了?成日就知道瞎跑乱窜,以后有的空闲多同你爹我下下地再说1
狗子一听下地干活,立马丧眉搭眼的。
“我就是不爱地里刨食的活计,到宁愿去作坊里做工。”
“就不说镇上的作坊店铺了,就咱村的番薯作坊,一日挣了也不少,不比下地种田差了。”
张大当然知道自己村上这作坊好,可作坊再好,哪有踏踏实实种地的实在?
这要是万一什么时候出点子意外,或者有人眼红他们的作坊,要抢夺了方子去,到时候作坊里什么眼皮子浅的,就把这粉丝方子卖了,那辰光这作坊能不能开下去还是个问题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考虑了事情总是只看眼前的。
庄可卿看着这父子二人一个说,一个辩的走了一路,心中也觉有理。
的确,番薯作坊本来就是村里大伙建的,到如今也没有明确的主事之人。也就村民朴实,不计较活多活少的,能有了外块拿都是开心了很。
但这时间一长,可就不一定了。
要知道像王婶那样的,每个村不还都得有几个,算的上标配的?
所以,也许……
这作坊还是卖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