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冷谦接报:有人报了官“漱玉斋”有人闹事,被砸了。
冷谦派在那里监视“漱玉斋”的人,楼云裳查明了是冷谦的人,如玉知道了,不能打草惊蛇啊,要拔,得等机会,也暂时先由他去了。
冷谦现在知道了呀,自家媳妇是这“漱玉斋”的少东家,这媳妇的产业,自己当然要帮忙过问一下了。
冷谦立刻派楚辞去京兆府,问问什么情况。
这个楚辞自从跟杜二小姐定了亲,被冷谦先安排到了“平南军”的军营里,冷谦让自己的亲信副将秦风观察他的品行。
楚辞在军中历练了一个月,军士和同僚们的反映都不错。楚辞就被调了回来,他是下个月就要成亲的人呀,冷谦总不能一直把人关在军营里,就带在了自己身边。
楚辞虽然只挂了个军中从四品参将的名头,但,是拿着王爷的令牌去的,正三品的京兆府尹自然也不敢怠慢,让自己的师爷给楚辞详细说明了情况:
这“漱玉斋”几天前,新请了个做布艺手工的老婆子,姓皮。这皮家呢,原来有个当兵的小儿子,死在了东晋攻打南昭的战场上。
前天,这皮家老婆婆,知道了这“漱玉斋”是南昭人开的,就发了疯似的,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的铺子给砸了。
还好损失不大,“漱玉斋”原也不打算追究了,只是把这皮婆婆给辞退了。但昨天,这皮婆婆又到街上,在“漱玉斋”的门口骂骂咧咧的,害得人家没办法做生意。
“漱玉斋”倒没报官,隔壁的商家都看不下去了,是“漱玉斋”隔壁的卖香料的“天香楼”报的官。
因为那疯婆子,把屎尿倒在了那“漱玉斋”门口,影响到了他家做生意,他家可是卖香料的呀,门口那么臭,怎么行?做什么生意都不行啊!
两隔壁本来关系就挺好的,因为去“漱玉斋”达官贵人多啊,给“天香楼”也带去不少生意。“天香楼”的掌柜就报了官,帮“漱玉斋”出这个头。
楚辞想:这皮家老婆子简直是个泼皮无赖。这东晋跟南昭打仗,不说是东晋主动挑起的,南昭只是防卫。那“漱玉斋”,更只是个商人,还雇了你,给你口饭吃,你这~简直是恩将仇报啊。
照你这样,当今天下四国,哪个没互相打过仗,还都不做生意了,老死不相往来了?真是个无知妇人!
哎!既然王爷让我来问这事情,我还得想个解决的法子啊。
这楚辞是个有本事的聪明人啊,当然明白:为主子去打听情况,就该帮主子想对策,汇报时,还得提解决方案,为主子分忧。
否则,跟侍剑那个只会跑腿的二愣子有什么区别,对吧?
楚辞从京兆府出来,也没先回去给冷谦汇报,而是去了一趟皮家,找他家里人和隔壁邻居问清楚情况。
这一问,还问出来又跟镇北将军穆千山有关的事情。
本来啊,兵士死在战场上,会有抚恤金啊。
可这皮家二郎,原本是“镇北军”的人,是从穆千山手里分出来的一支,后来冷谦战败回来,被迫交出兵权,这支军队又回到了穆千山手里,这支军队转了两回手,变成了爷不亲,娘不爱。
当年,冷谦是请了旨,向皇帝求了抚恤金,可等钱拨下来,这支军队已经不归冷谦管了。
穆千山派来接管的人呢,想着这交接过程中,肯定有疏漏啊,就趁机克扣了不少,真正发下去,到死者家属手里的抚恤金,少得可怜。
这皮家婆婆也是可怜,本来就忍着失子之痛,这几年又生活艰苦,自然心生怨怼,日积月累。
三天前,自己的小孙子突然得了急症,因为钱不够,救治不及死了。老婆婆一着急,脑子也不是很清醒,就像发了疯一样,做出这些事来。
只是,这完全不该发泄到无辜的“漱玉斋”头上。但,怎么说呢,可怜又可恨的无知妇人啊!
楚辞打听清楚,作为军人,他直觉得皮家当年这抚恤金,数额有问题。便想了一个解决方案,回去向冷谦复命。
楚辞跟冷谦汇报清楚情况,又说了自己的建议:闹事的人,也是头脑一时不清醒。不如,把那皮家婆婆跟她的儿媳妇,送到她儿媳外地的娘家去吧。
还有,应该把之前短发的抚恤金补齐给他们,让他们签字画押,说明之前是少了抚恤金,也给追查这笔抚恤金的事,留下口供。
顺便再去找当时这支队伍里的其他人,去追查这抚恤金的事情,军队里克扣军饷可是大忌啊!
只是,那“漱玉斋”的损失么?哎,既然“漱玉斋”的老板自己都不追究了,就算了,不如王爷您给他们多介绍点生意?
楚辞还说:我那未婚妻,也喜欢“漱玉斋”呢,我回去也跟她说说,她可是丞相家的小姐,让她多带京中的贵女们去支持生意吧。
楚辞还不知道,这“漱玉斋”啊,应该算是自己的媒人!这次回去跟杜小姐商量这事,杜小姐才告诉他的。
冷谦心里叹了口气:……哎!也只能这样了。
至于追查那抚恤金的事,这事肯定得兵部跟户部一起查呀!杜丞相不是有个门生在兵部吗?让他跟沈知画的父亲,户部侍郎沈存一起去查。
有丞相和皇后这两个靠山,那两人也能办事。
冷谦让楚辞去找杜丞相安排此事,毕竟当年那笔抚恤金是自己申请的,自己也算涉事的一方,得避嫌,不方便直接插手。
处理完公事,自然要说私事了,自家媳妇的“漱玉斋”啊,想到如玉总说“自己亏了”的生意人模样,冷谦打算回去好好安慰自家媳妇。
冷谦回去一看,果然,如玉坐在书桌前,紧紧皱着眉,两手托着腮帮子,嘟着个嘴,盯着桌上的——一片空白!
显然,这是生闷气呢呀!
冷谦第一次看见如玉这生闷气的样子,只觉得:可爱!
原来,媳妇儿生闷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冷谦的嘴角忍不上扬,扬了扬手中的纸袋,里面桂花糖炒栗子的香味,便向如玉飘了过去。
如玉没有动,眼皮都没抬。
冷谦: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不过,是应该生气。
冷谦走过去,把糖炒栗子放到桌上,把人从那太师椅里抱起来,自己坐了下去,然后把人放到自己腿上。
如玉想着心事呢,被冷谦着一系列动作整得有点懵:嗯?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在他手里,像个布娃娃似的,就这么抱来放去的?
如玉看着他,不想说话。
冷谦给她剥了个栗子,塞到她嘴里,还安慰道:“别生气了,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划算啊!”
自家媳妇最爱算账,生意人嘛!安慰起来,就要跟她讲怎么划算。
如玉睁大眼睛看他: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嘴里吃着栗子呢,也不好开口说话:你这样子喂我,让我有点想我的**了。
于是,如玉无意间就开启了小仓鼠吃栗子模式。
冷谦:肯定是在想你“漱玉斋”的事啊!嗯?怎么呢?更生气了?这腮帮子都鼓起来啦?这~
这也太可爱了吧!
冷谦继续剥了栗子,开启了连续投喂模式,边把楚辞汇报的情况和自己处置的打算都说了。
最后,冷谦说了一句:“这个楚辞确实是个人才,思虑周全。当初也是你把他推荐给我,记你一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冷谦想:这事的根源还在东晋对南昭发动了战争,抚恤金的事,也有我失职的原因。媳妇店里的损失,大不了,我出钱赔给她。
如玉连吃了好几颗栗子,有点噎,才朝旁边的茶水伸去手,冷谦立刻把那茶杯拿了过来,他手长啊,动作也快,一下就拿了凑到如玉嘴边。
如玉:咦,伺候得这么周到!好吧!
如玉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话:“那如玉,再给王爷推荐个人吧。”
冷谦看她的表情:咦,这就不生气了?你不是应该跟我哭诉,说这次亏了多少钱吗?
如玉:咱是干大事的人,好吗?
冷谦自然是顺着如玉的话问了:“什么人?”
如玉也给冷谦剥了个栗子,塞到他嘴里:“冯天允!”
冷谦:这名字好像听过。
但冷谦一下想不起来了,好奇地看着如玉。他嘴里也嚼着栗子呢,不好开口说话。
如玉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他解释:“上次,王爷在‘天元庄’应该见过的,江南‘清莲水寨’的冯寨主的小儿子。”
哦~冷谦想起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着倒是一表人才。怎么,如玉,他也跟你熟吗?难道跟“天玑阁”有关系?
如玉又看出来了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如玉也不认识他,不过,这个冯天允这次在‘漱玉斋’,帮我们说了公道话。”
冷谦:?
原来,这冯天允参加完“破天”棋会,没回江南,而是到了洛阳。他虽是出身武林世家,但是,他只爱读书,不爱习武,所以弃武从文。
明天是京试之年,而去年冯天允乡试中了秀才,他就提前进京备考,希望明年博个好功名。
皮家婆婆在“漱玉斋”闹事的时候,这冯天允正好路过,听到那皮婆婆在那骂街,听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这冯天允毕竟也是江湖世家出身啊,又是少年意气,便开口仗义直言:
“这罪过在于东晋不该发动不义之战,那南昭也是受害者,婆婆您怎么能打砸南昭商人的店铺呢!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那发动战争的人啊!”
哎!年轻人啊,说话做事还是冲动,不过脑子,这话是句句在理,可是你人在京城啊,这天子脚下,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是谁?是皇帝啊!这京城,到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这话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还了得?
果然,传到了禁军统领李世睿的耳朵里,李世睿就把那冯天允抓了起来,要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如玉呢,听到谭掌柜提起冯天允那日说的这番话,觉得这个书生,三观正啊!虽然还是年轻,冲动,可真是个好苗子,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啊!
如玉就派人去打听那冯天允住哪儿,打算结交,结果打听到了那冯天允,被李世睿抓起来了。
如玉想:“大不敬”?这事情怎么着也不轮不到你禁军管啊!这李世睿,呵呵!
所以,如玉刚才是生气,但更是在盘算着,怎么救冯天允,顺便李世睿这样的人,也该教训教训了。
冷谦根本没懂如玉的心思,以为如玉是心疼自己“漱玉斋”的钱。
但冷谦讨好媳妇这招,做对了!
本来这冯天允,如玉想着跟自己弟弟差不多年纪,是想把他忽悠到南昭去,推荐给自己的弟弟温泽皇子的。
但刚才,冷谦一番喂食,小仓鼠一开心,就轱辘轱辘滚了一个可造之材给饲主。
如玉叽咕叽咕地,给冷谦把冯天允的事情一说,冷谦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那个李世睿呢,是不像话。
加上还有上次陷害楚辞的事,新账旧账一起算,这禁军统领的位置,也是该换换人了。
如玉:把这人才给你了,我倒是不用操心了。
冷谦看到如玉轻松了的表情,不由问道:“难道,你刚才不开心,就是为了这冯天允的事?”
如玉点头:“是啊!”
冷谦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漱玉斋’,心疼钱呢!”
如玉立刻扁起嘴,捂住心口:“也心疼!”
冷谦拉开她捂着心口的手,放到自己背后,抱紧她,宠溺道:“这次砸坏了多少?都算我的!”
如玉也抱紧他,很认真地说道:“如玉心疼的不是钱,金钱只是对别人劳动成果的一种肯定。如玉心疼的也不止那些玉石,玉石好不容易从山中出来,采石工人,刻石师傅,运送他们的镖师,哪怕是‘漱玉斋’里的小伙计,他们都为此付出了劳动。就这样摔碎了,太可惜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个道理,不是只用来说粮食的,所有人的劳动,都是辛苦啊!都应该被尊重!
这个皮家婆婆是年纪大了,家里孙子又出了事,她一时冲动,忘了这个道理,也是情有可原。但旁边围观的人,居然只有冯天允一个,敢说一句公道话,哎,看来,人还是要多读一点书,多学一点道理啊!
听说李世睿准备请旨,要革了那冯天允的功名,哎!不过冯天允这书生意气的,也不一定适合为官,不如去教书育人。王爷,你说呢?”
冷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如玉,你这哪里是个只讲财与利的生意人,你这是真正的“心怀天下、柔泽四方”啊!
第二天,冷谦认认真真写了“怀柔”二字,交给卫廉,让他去外面制了一块匾额回来,自己亲自将如玉的院门上那“晰月”二字换了下来。
此刻,如玉心中还有着其他盘算:这个禁军统领的位置……
如玉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惜,那个楚辞已经跟了王爷,不然,他本就是禁军的人,这禁军统领的位置,给他最合适。”
冷谦点头:“是啊,父皇不会让我的人,伸手到禁军那里的。”
冷谦一点都不觉得跟如玉讨论这些政事,有什么问题,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冷谦没这旧观念。只觉得,什么事,都有个人跟自己有商有量的,挺好。
有个贤妻,内外都能助力,多好!
冷谦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人,但觉得这事情不好办。
冷谦问如玉:“你是不是认识轩辕将军?”
如玉看着他:你想请轩辕笑回朝?用他来制衡穆千山?这事好办啊!
如玉眨了眨眼,问:“轩辕~将军?”
冷谦:噢,你大概不知道他以前是将军。
冷谦解释道:“就是上次,那位跟我在‘楼庄’里交手的高手,对,你们好像叫他轩辕总镖头。”
如玉笑道:“王爷是想请轩辕总镖头来保这整个皇宫的镖吗?”
冷谦:对啊!我还怕请不动轩辕啸,他现在是开镖局的啊,这禁军不就是给皇帝,和皇宫当保镖的嘛!
跟他当生意谈,不就行了!
果然,媳妇是生意人,看问题就是简单,解决问题也容易。
如玉,有你这个贤妻在,我简直有如神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