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鞋虽高档无比,按常理倒不至于杨三伏惊讶,但是,它对于他来说,太扎眼了,它的扎眼在于一年以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一年以前的公交车上,杨三伏将手机滑到这篇被誉为所谓千古奇文《寒窑赋》时,不由自主地浏览下去。
“心灵鸡汤!立志而不达者的轻废之文。”他一口气读完,淡淡一笑。
此文虽是人到中年不惑感悟,貌似借古今名人警世,其实并不适合年轻人效捧。最后一句“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实乃唯心之论,如果世人皆坐等机遇,机遇又如何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杨三伏因文有感而踌躇满志,一想到不久之后,即将达成终生所愿时,爽朗的脸上挂了一丝丝微笑,侧了侧头,转向车窗外。
月黑风高,暴雨将骤。窗外一片昏暗,目极远处,忽一道五彩霓虹一掠而过。
嗯?一念之间,他的身体倏地离开座位,冲到了车门。
临近站点,窗外如豆般大的雨点叮当地扑打着窗棂,并不密集,权衡之余,此时下车正是时机。意外的是,随着车门哗的一声张开,他脚踏车垫,纵身一个箭步窜入雨中,正巧一股狂风袭来,暴雨倾盆紧随而至。
当狂风裹挟着咸腥的雨水灌入口中时,才知道自己失算了。
公交车踏板到站点,至多也就四五米的距离,以他的速度,飞身而入,虽不能说毫发无损,至少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他的失算,在于人算不如天算。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杨三伏踏出公交车的那一刻,他的人生轨迹似乎已经进入了《寒窑赋》的魔咒。
狂风太劲!暴雨太骤!
杨三伏被突如其来的龙卷雨吹了一个趔趄,饶是他反应神速,猛地一探手,拉住站台立柱,才不至于被抛到街心,浇个落汤鸡。
倒霉透了!他一手用力拉住柱子,另一只手弯曲如弓,捂在嘴边,摒气而息。风雨虽骤,但几年的千锤百炼,这点小“灾难”自然不在话下。
少倾,风力渐弱,杨三伏才松开手,感觉湿漉漉的衣服前心贴后心,一种无以名状的冰凉。
臭小子,回去后一定要你加倍奉还!
从市区办事返回,当他在公交车上无意间看到那个闪着五彩霓虹的手机店时,才突然想起临走时战友李长根要捎一根手机数据线。
一根小小的数据线,竟让他经历如此凄风惨雨。他本可以各种理由搪塞,但是,他是信守承诺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承诺。
往前一步是黄昏,后退一步是人生。正是这个小小的承诺,令他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杨三伏紧挨站牌一侧,强忍着透心凉,躲避近一刻钟后,才雨稀风驻。手机店距离站点不近,他顶着淅淅沥沥的微雨,踩着路肩上深深的积水,谨慎回走前行。
这是一片破败的棚户区,一大片低矮民居,围绕着两栋八十年代的职工家属楼,在四周高楼大厦、灯火霓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不协调。
走出近百米远,路过一条小巷十字路口,杨三伏倏地愣在那儿。
远远地看到,巷口处,四五个面戴口罩男人正在纠缠一个女子。最初,他以为那女子喝醉了,几个男人要把她送回家。当稍稍临近,却发现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其中两个强壮男人架着女子胳膊,强行往一辆车内塞,另一个男人,则去开车。而那女子,先是挣扎,然后是歇斯底里的狂喊,虽在醉酒状态下吐字不清,却足以证明她是不情愿的。
撕扯之间,女子一双红色镶嵌着蓝宝石的高跟鞋被甩出老远。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杨三伏发现几个男人并没有为女人去拾高跟鞋,立即明白了什么,也就愣了那么几秒钟,一个箭步窜至近前,厉声喝道。
准备开车的男人听到吼声,回过头来,斜了斜眼,不屑地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你们这是在绑架!”杨三伏不假思索地道。
“绑架?一看就是个愣头青,傻了吧唧,这哪里是什么光天化日,没见月黑风高嘛?”男人身体非常强壮,两条粗壮胳膊纹着密密匝匝的青花图案,仰望天空,硕大黑口罩里喷出两声嘿嘿干笑,鄙夷地讥笑:“白天黑夜都整不明白,还想管闲事儿?”
绑架还这么坦然!杨三伏也知道自己用错了词儿,不过并没有因此而不好意思,继续喝道:“赶紧把她放开,否则,我要报警。”
“报警?奶奶的,我看你是皮紧,想让我给你疏松疏松?”纹身男人脸上横肉一绷,晃了晃车钥匙,旋即朝杨三伏走来。
“你想干什么?”杨三伏向后小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干什么?想坏老子的好事,让你赶紧去投胎。”纹身男人狠话不多,一边狰狞般恐吓,一边向杨三伏冲过来。
杨三伏早有准备,身体向旁轻轻一闪,左脚撩起,纹身男在惯性作用下,身体向前一倾,立即被绊了个狗啃屎。
杨三伏撤势收脚,立于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纹身男比他要强壮许多,大意失手,怎肯罢休,一翻身从地上跃起,嗷地一声怪叫,再次向他扑来。
纹身男真的想错了。
他见杨三伏其貌不扬,体形不壮,以为只是侥幸占了个便宜。哪料到,再次交手,根本不是杨三伏的对手,高举的拳头还没落到杨三伏头上,杨三伏一个顺手牵羊,左手叨他手腕,向前稍带,右手之肘抬起,狠狠地击在他的背上,一声闷叫,便被打趴在地。
格斗规范性动作,举手投足,一气呵成,干净利索。
另外三人中,一体态偏瘦者见事不妙,遂放下手中女子,过来帮忙。
杨三伏临而不乱,待他刚近,左手一晃,右手疾出,迎面便是一拳。这一拳太快,快如闪电,那人居然没等反应过来,眼前立现金花万朵,哎呀一声,趔趔趄趄地跌出七八步远,蹲在地上哀嚎。
杨三伏出拳速度在部队占据一绝,无人出其项背。
“还是个吃生米的,抄家伙。”纹身男从起上爬起,朝车辆方向吼了一嗓子。
此时,另一劫持女子男人听罢,遂放开那女子,侧身而过,迅速从车里拿出三根棒球棍,一声狂嚣,冲到近前。
以一敌三,杨三伏虽没吃亏迹象,但三人手中俱有器械,一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交手过程中,他敏锐地感觉,此三人并非一般地皮无赖,都具有一定搏击之术,显然经过专业训练。
“住手。”正在这时,停于马路牙子之内的那辆车副驾驶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来一人,冲三人道。
三人听罢,立时停住,向后倒退几步。
杨三伏仔细一瞧,此人较之三人,还要强壮几分。身高一米九以上,身着近于墨绿海军陆战服,头戴一顶鸭舌帽,压至额间,一只硕大黑色的口罩,捂住宽阔的国字形脸,浓浓的虬眉下,一对鹰隼般的眼睛,射出两道鄙夷而冰冷的寒光。
从外貌轮廓上看,此人长相怪异。
“兄弟,有两下子。”鸭舌帽男人显然于副驾驶反光镜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但对杨三伏在极短的时间内击溃两名彪形大汉,居然并没有太多强烈反应,双手端肩,站在杨三伏面前,冷冷地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路人,没必要问。”杨三伏哼了一声。
“想见义勇为?”鸭舌帽嘲笑般撇了撇嘴,口罩随着言语不停地扯动。
此人有点嘴大。
“无所谓见义勇为,你们如此肆无忌惮绑架,还有王法吗?”杨三伏言辞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