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看着刘喜似笑非笑的脸色,一张脸憋的通红,想当年他当大队长的时候,可没刘喜这般贪。
“刘喜,你这样可就不地道了。我小老百姓遇着麻烦了,找你大队长处理,不是应该的么?你说那样的话,未免过了些。”李兵勉强回道。
刘喜却不当回事,直接道:“兵哥,你可别瞎说,你怎么可能是小老百姓呢?你手里头的东西,漏个指头缝出来,都比县委书记富裕。我啊,虽是个大队书记,这方面,也得跟你混。”
说来说去,都是讨要好处,李兵心中不愿,暗道:“有一就有二,今日扛不住压力给了,那明日呢,后日呢?”
为了长远之计,李兵拒绝了刘喜的隐晦要求,刘喜脸色顿时变得淡淡的,“行,兵哥的事情,我搁心里头,等有空了,我会替你解决的。今个我还有点儿事,就不招呼兵哥了。”
等李兵一走,他婆娘就跑了出来,急急问道:“怎么样?答应了么?这事儿可得搞快点儿,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咱老大就端不了铁饭碗了。”
“没戏,你当李兵是一般人,他不晓得多滑头。”若不是想给大儿子买个铁饭碗,刘喜还真不想跟李兵闹毛。
李兵这人,不好对付。
刘喜白日里只是试一试,成最好,不成,只能想别的法子。偏他婆娘是个虎的,自从自家男人成了大队长,她就有些飘飘然,自觉自家高人一等,李兵不过是个记分员,算什么东西。这不,当天下午,就寻了徐凤霞的错处,把徐凤霞撵到猪棚里头,去做铲猪屎,清理猪窝的活儿。
不仅如此,她还一眼不落的盯着李文和李秀,但凡这两个孩子做活偷懒,就故意拿话刺李兵:“李哥,你这个记分员,可得公平啊,要不然,岂不是对不起刘喜给你的信任?”
李兵被个女人教训,心里哪能痛快,一整日都板着脸,心里更恨刘喜过河拆桥。当天晚上,又去寻了他,直接道:“刘老弟,你厉害了,啊?怎么着,当了官,就不认兄弟了?你屁股上那么些屎,当年可都是我擦的,怎么着,要捋一捋么?”
李兵烦闷的抽着烟,夜空中,烟头微弱的光,忽明忽暗,刘喜则道:“兵哥,一个婆娘,屁事不懂,你别跟她生气。放心好了,你家的事情,我让人打听了,是三麻子那帮二流子干的。我已经找人教训他们了。倒是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
“什么事儿?”现如今,他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事情?
“今个下午我在大队办公室,有人跟我打听你家的事情。问的还都是嫂子跟大侄女。”刘喜也搞不懂,但想着李兵这人人脉广,知晓后,回家就将婆娘臭骂一顿,又派亲弟弟带着几个堂兄弟,把三麻子几人教训了一顿。
“问的是你嫂子和李玉?”奇了怪了,打听这两个人干嘛?
难道,是玉儿那通电话起了效果?
想到这儿,李兵当即追问道:“谁跟你打听的?问了什么?你仔细跟我讲讲。”因着太过激动,燃着点点火星的烟灰掉在手腕上,他都没在意,只下意识的甩了甩。
刘喜一见李兵表情,就晓得事情不简单,忙道:“具体也没问什么,就问嫂子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还问了大侄女跟孙知青的案子。跟我打听的人,是个生面孔,但我看身份不简单,他一来,可是书记倒的茶水。”
这事儿,有些奇怪,打听玉儿就打听玉儿,怎么还打听起徐凤霞来了?她一个农村妇女,娘家都死绝了,不,不对,她前头男人是个当兵的,难不成是那边的人脉?
也不对,若是徐凤霞前男人的人脉,又打听玉儿做什么?
这事儿,古里古怪的,李兵隐隐感觉摸到了关窍,可就差那么一点灵光。
“成,这事儿多谢兄弟了。等忙完秋收,交完公粮,咱兄弟两个喝一杯。”李兵装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愿让刘喜看轻了去。
而另一边,文静正欢喜的将渔网拉了出来,说来,这渔网也才用了一回,就破了个洞,好在网了不少鱼,一条两斤多重的草鱼,三条一斤左右的鲫鱼,其余多是巴掌大的长白条,至于拇指长的小鱼仔,文静也没要,都扔回了水库。
草鱼劲十分大,文静拉网的时候,生怕它挣脱出去,好在运气好,成功拉到了岸上,都这样了,它还蹦跶了好几下。
文静也未离开,就在岸边清理鱼,不时,村里的野猫闻腥跑了过来,围在文静身边喵喵的叫,文静就将鱼内脏扔的远远的,不一会儿小猫们就跑过去,喵呜喵呜的吃起来。
收拾干净后,文静拎着鱼和网就往家赶,小猫们则在她刚才待过的地方团团转,寻找“漏网之鱼”。
到了安奶奶家,文静将草鱼切成块,鱼尾鱼骨和鱼头准备烧个汤,白条鱼则跟草鱼鱼块一道抹上盐和姜葱以及辣椒节腌制一夜,次日一早挂起来风干。因着村里野猫较多,惯会偷食,就得把装鱼串起来挂在房梁上,如此过了三日,又用特调的菜汁将鱼肉稍微泡软,最后再抹上酱油黄酒冰糖辣椒面等调料,一层调料一层鱼肉的装坛。而后将坛子放在阴凉处,过一昼夜就能入味了。
这日早上,文静煮了锅山芋粥,米少汤多,虽喝起来甜甜的,但并不能抵饱。
“奶奶,你尝尝我做的醉鱼干。”第一坛鱼干,主要用来感谢安奶奶和许青。说来,为了做这坛鱼干,安奶奶家里唯一的一坛黄酒都被她开封了,想此,她心中又是感恩,又是愧疚。
安奶奶尝了一口,只觉得鱼干一点儿腥味也没有,虽抹了酒,但亦没有过重的酒味,只浅浅带了层酒香,因抹了辣椒面,整块鱼干红透透的,看起来就有食欲。再咬一口,只觉鱼鲜酒香,肉质劲道。
“奶奶,你吃鱼腹的肉,这些肉会嫩许多。”文静笑道。
“好好好,文静呀,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你跟奶奶说说,你做这鱼,可是有别的想法?奶奶啊,尝个鲜就行,不吃了不吃了。人老喽,牙口不好,再美味的东西呀,也不馋。”安奶奶温和笑道。
文静哪能不知道安奶奶的好心,就将最细嫩的肉都夹在她的碗里,笑道:“奶奶,你多吃点,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做的玩玩儿。”
安奶奶听了笑笑,只又道:“那你可得注意着点儿,外头啊,抓的紧。”
文静心下一顿,没想到安奶奶竟猜中了她的心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安奶奶又道:“老婆子年纪虽然大了,但心不瞎。你这孩子心里头愁什么,我也清楚。只是我啊,实在帮不上忙,除了这间屋子能让你住着,其他的,都得靠你自个儿。只是你要是想挣钱,真得注意了。你弄些鱼肉吃吃,村里人可怜你,不会多说什么,可若是晓得你去卖钱,怕是头一个告发你,说你偷盗公社财产。”说是这般说,但安奶奶还是在心里头为文静寻找出路。
“奶奶,我心里清楚。”
“那就好,我就是怕你小小年纪,藏不住事儿。你这手艺,要是去卖,铁定能挣些,只是花的时候,你也得小心了。财不露白,若不然,容易招惹是非。更何况私人不能买卖,去黑市,这孩子能行么?”文静是个什么家底,整个大队都知道。
“嗯,我都听奶奶的。”
“成,你要是真听我的,那你要是去县里,记得带上我。我老婆子好久没去县里了,还认识几个老家伙,到时候带你认认门。”安奶奶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卖自己这张老脸。
许青明白,安奶奶这是为她谋出路,不免疑惑道:“奶奶,你为何这般帮助我?”
“孩子啊,我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受了军人的照顾,捡了条命。你亲爸是军人,你这孩子又是个好的,不坠你爸的名誉,我老婆子能帮就帮,不能帮的,你也莫怪。”安奶奶笑呵呵道。
安奶奶是个孤苦无依的人,按理应该可怜兮兮,邋遢脏乱,实则她十分干净,手指缝里一点儿灰都没有,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小家不大,但干干净净,院子里一棵杂草都没有。
而且她性子十分和善,且从不自怨自艾,日子虽悲苦,可也认认真真活着,每日里笑眯眯的,面上瞧不出忧愁。
与她在一块儿,文静知道了什么叫做认真的活着,无关仇恨,不管情爱,只为自己而活。
另一边,李兵托了关系,去老山监狱见了李玉。
再次见到李玉,李兵险些没认出来,这才多久,怎晒了这般黑?瞧着苍老而憔悴,眼神甚至还没有文静那贱丫头的明亮好看,透漏着一股子疲惫与阴郁。
“爸,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么?”李玉欢喜道。
“最近,有人来大队调查你。我问你,你之前电话联系的人,是不是你徐妈前夫那边的人脉?”李兵冷声问道。
其实来之前,李兵已经问过徐凤霞了,只是徐凤霞蠢笨如猪,说半天也闹不清楚状况,只说刚结婚的时候文强救的那个人曾写了两封信给她,后来不知为啥,就断了联系。至于那人叫什么,做什么的,时间久了,她竟然记不清楚了。
但是李兵却想了起来,女儿李玉正是在徐凤霞嫁进来第二年才突然变的阔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