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中元二年,置寿光县,后于本地设盐官,司盐事。
传闻中,夙沙氏即于此,开创制盐历史之先河……”
知晓新寿光令,必为县地过往感兴趣,王楷厚颜无耻地跟上来后,便主动讲解起来。
王楷学识丰富,少即以博学思辨,闻名于乡地。
太平道起事时,其被召为郡吏,还没到郡府任上,黄巾军就来到了家乡,出身本地士族大户,他不得不同族人一道护卫。
等黄巾军为新到任的刺史胡轸平定,民生尚未恢复,又有盗匪作乱。眼看着家族南迁,王楷按照族中安排,乃属最后一批离开之人,谁晓得受都昌县影响,益国县也出现了民变。
近几年之不顺,让王楷自身也是闭默无言。
与新到任的寿光令相处一刻间,他感觉到此间县长大有不同,竟是无惧于乡地危情,大胆于外侧巡视情况。
若是旁人处于此位置,即晓治下为暴民袭扰,早就惶恐,或是离开县地,以向郡国求援。毕竟失官事小,失命事大。
世人莫不知晓,自太平道开启大汉大范围民变后,叛军攻取县城等所在,杀官立威,以示决心,激励民众,已为标志。
拿今岁二月之江夏兵叛乱来说,叛将赵慈攻入南阳城,首先杀得即为杀南阳郡太守秦颉。
看着面前寿光令挺拔身姿,王楷记起方才那侍从有言,此间青年县令名“刘祈”,这个名字,他虽长处于乐安,但总感觉有些熟悉。
时见刘祈这盘沉着稳重之态,且多成竹在胸,连他之急躁心情也沉静下来。
年纪轻轻,这等气度者,显然不是无名之辈,他趁机道:“还没请教刘君以前于何处高就?可是第一次来到青州?”
刘祈回头,那双明亮的眸子,看了眼王楷。
便是这一眼,以王楷一种个人所想,被看透之感。
但很快,刘祈下马,遥望远方湖泊,目光又转向东侧风化裂开之水渠,洪亮之声音于前传来:“不瞒王君,我之前为昌虑长,也是两月前,受朝中命令,这才来寿光任上。
我虽没有来过青州,但家于泰山郡,乃属盖县人,说起来,同青州也是一衣带水。”
盖县,刘祈。
王楷霎时想起,为何觉得“刘祈”之名,隐约有些熟悉。
原是去岁,即有听过其名。
而一月前,他同一远游至益国之泰山郡士人有过交谈,其正是大加称赞该郡少年名人刘祈,乃属“至仁至义”之辈,且道之为东海郡太守举为孝廉,语气中,颇为推崇,更是加深了他对这个名字之印象。
于那泰山郡士人口中,刘祈于昌虑任上,爱民如子,平定匪寇,与徐州士人交好,得名士陈琳大赞,一件件事,也被道出。
王楷一直以为,像这等州郡闻名之士,难能一见,未曾想到会于今日偶遇,还是以这等方式。
其心道:不仅是泰山士人,以前段时间过路行商所言,刘希德足智多谋,善待百姓,所治之所,无论前番混乱,终能为之平。更有人言之,其乃治理之能臣,或有管仲乐毅之才。
传闻或有误,但眼前刘祈,给之感觉,便是看不透。
时以寿光、益国、都昌,已有暴民作乱,其人如此从容,至少给同行者吃下一颗定心丸。
他而今以下徐州避难无果,但不如先跟着此人!
有此间护卫,遇到流民,不会孤立无援。
王楷精神一振,也是迅速下马,这次发自内心之敬重,深深一礼。
“楷于刘君久仰大名,竟不晓今来寿光令上者,竟是刘君!”
这些年来,王楷凭自身才华,看不起普通士人,即便是面对一县之令,他面上虽说和善以礼,但内心确也平平。
但遇到才华名望,较之厉害者,王楷那是发自心间拜服。
于个人名声,刘祈没想到,已经传到了临近青州,且为青州士人熟知。
他见王楷言语诚恳,忙双手扶起,面色柔和道:“我之所名,都是世人谬赞。
于寿光、益国等多地旱情,及救灾之法,王君居于此,可有策略?”
刘祈谦虚待人,让王楷心中跃然。
他思绪随之一动,实没想到刘祈于之竟会问策。
说起来,含寿光、益国之地的广大青州之所,旱灾不断发酵,想要救灾,随着时间推移,越加困难,首需救灾之物。然以天子敛财成性,国库空虚之情况下,朝廷地方,互相推脱,赈灾之粮等,何时会筹集?
不论乐安郡,临近州治齐国所在,都无救灾款项,何时会轮到寿光、益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楷自诩才华出众,但面对此事,同样无策可施。
他顺着刘祈方才远眺方向看去,远处已枯萎近大半之湖泊,且以水位之低,难上地表者,正是大名鼎鼎的钜定湖。
北出为马车渎,东北流入海。
时以淄水、时水、女水、浊水、洋水等河流,皆是汇集于此,为大湖耳!
武帝时,穿渠引水灌田,今已涸废。
便是湖泊,因渐渐淤塞,面积比百年前,正不算减少。至于上下河道,淤泥堆积。
王楷计上心头,沉吟道:“刘君即问起,在下有一策。
而今朝廷救灾粮草迟迟不至,遂我等只能想办法,于地方展开自救。”
刘祈颔首应之。
从踏入青州地界开始,他心中已知,为乡邑长官,在朝廷州郡迟迟未有大动作情况下,为免情形恶化,自救属最为可行之办法。
但从哪些方面入手,就要结合地方局势,具体入手。
比如寿光,原本最先要做的,一是救济,二是解旱。
从数日前,临近各县陆续民变后,而今首要之事,却是解围,后才能平之而救。
王楷能抛弃幻想,率先想到地方当以先自救,而不是等待局面严峻,便说明他于地方旱情有理智认识。
在刘祈颔首后,王楷指向前面的钜定湖,道:“前方乃是乐安第一湖,钜定湖,其中水源若能取出,可解决百姓之于生活用水。
另以湖中有鱼虾,而出海之所,又多海鱼。
县君若能集结渔民,以内外扑鱼,可解决大部分之饥荒。
当然,时下最需之物,还是粮食,然以郡地情况,想要筹粮,以做接济,可是非常困难!”
王楷之想法,论及起,刘祈于方才,也有幻想。
但他很快否定。
诚以此事,让他不由得想起“何不食肉糜”这则故事。
依《晋书·惠帝纪》所录:帝尝在华林园,闻虾蟆声,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私乎?”或对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其蒙蔽皆此类也。
想要凭借鱼虾来解决灾荒,是不切实际之事,与晋惠帝无异。
鱼虾本有时令,民间有言之“九月九,河蟹连路走”。至于出海,大汉之渔船,渔具,难能出海,捕鱼之法,还是用简陋之渔网、鱼叉,远不能以后世做比。
即便有少数鱼虾,单以寿光万万众之本地灾民,如何够之。
王楷有急智,但到底出身世家,难理解具体现实。
刘祈悠悠叹道:“实也叹言,我之前也有此思。
然而,王君可知今为何时?夏日也,便是前方钜定湖,鱼之物,也未有长成。
至于出海扑鱼,王君又可知,渔民其以所得,不过养家湖口罢了!
我等想要靠湖、靠海吃饭,难耳!
唯有王君后言之粮食,乃是解决危机之关键。
也是大汉这些年来,缓解地方灾荒之果也!”
刘祈言之凿凿,王楷细听,自晓是他方才所思肤浅。
一双被晒得漆黑之脸,微微一红,却于日光下也不明显。
但转念一想,刘祈都大方承认错误,他心底宽慰一些,摸着下巴三寸胡须,道:
“无朝中救济,刘君若想获粮,虽说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依我所知,我益国县内,尚有未离之豪族,存粮不少,其多与我王氏相交莫逆。
刘君若是所需,楷不才,或能为刘君借一些。
此外,寿光本地,如傅氏、肖氏,定也有余粮。
刘君若能亲往见之,说不定能获取一些。
可单以安乐,寿光之所灾民而言,依旧杯水车薪,只能等朝廷从各地调集粮草。
但若是能于此间,安定好地方,便是大功一件!”
王楷于民生治理等多方面,可言之“不擅”,但从长远见识而言,可是超群。
刘祈再度打量了面前,这位以史所载,德行不佳,才干出众之“名人”,能做到曹操手下从事中郎,岂会是泛泛之辈!
而曹操以个人心念,曾杀名士孔融,又有杀许攸这般幕僚,以之所述所载,有各种理由记述,这王楷真的是因品行不佳而身故乎?
这让刘祈心中,打了个大大问号。
至少这半个时辰交往中,王楷于之感官尚算正常,且富有才智,只是可能有些私利罢了。他初来寿光,正需有人协助,以做向导。
且他用人,人品与能力等同,只要这王楷没做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之事,何不召之用之。
唯一之问题,在于王楷愿不愿辅助于他。
时主动出言,愿做相助,已是一个很好开头。
刘祈侧身一礼道:“君能于此帮助,无论是否寻得粮食,君于此,于百姓而言,已属大义!
我代寿光百姓,先谢过王君!”
面对刘祈大礼,王楷忙侧开身子,脸不红心不跳道:“寿光与益国,皆是我乡地,能为乡地处事,本是我所欲也!
只是楷有一事不明,时暴民以大部攻向寿光县城,刘君缘何不急之?”
后一问下,刘祈思衬道:“王君不知,早于多日前,我以使仲台率几十人,先入了寿光城。
仲台于兵事通晓,近两日来,一直未有传信,而城未破。显然已助县城众人据守,并无忧也!”
刘祈于昌虑,传言之部从莫不是勇武之辈,能与刘祈相随,受领部众,显然不是泛泛。
王楷有些明白,为何今日,会从寿光方向,遇到大批折返叛民。
显然寿光城围而难取,以食物贵乏下,少部人不得不离开。
他望向刘祈目光,崇拜不已,道:“刘君料事如神,原来早有准备!”
刘祈笑笑,以孙观先行,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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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解危(上)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