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烟花间,遣散姑娘们和下人等等,花掉了阿桂开店所赚利润的三分之一。攥着手里的一大笔钱,选一个黄道吉日,阿桂老板带着结拜妹妹,一起离开了登场。
这个大名叫林桂生的苏洲枫桥女子,
初闯上海滩,大获成功,前面,又是什么在等着她呢?
浦江边与登场遥遥对望一角,正好成为一个大弧线的一个小渔村,地势得天独厚。浦江自西向东蜿蜒而来,流经上海滩市区,将上海滩分成浦西和浦东。
浦江,
是上海滩的重要水道。
在今天的上海市中心外白渡桥中间,接纳吴淞江(苏州河)后在吴淞口注入长江,是长江汇入东海之前的最后一条支流。
江水在流经这个小渔村时,
因地势平坦,变得缓和宽敞。
因此,不知从何时开始,便陆续有行人来到这儿,搭小渔船过江。彼时,水天一线,水流温柔,二岸风光无限,既过江,又赏景,行人心情舒畅,不觉己到对岸,是为悠哉快哉。
于是乎,
小渔村逐渐成为了上海滩有名的渡江地。
人们又以当年小渔村只有十六户渔家为由,取其韵名为“十六里铺”。当然,这只是颇具传奇色彩的民间说法。
据《上海名街志》记载,
地理意义上的十六铺,始于北宋天圣元年(1023年)。
当时,吴凇江下游有一条支流名上海浦(即今十六里铺处),岸边逐渐形成聚落,渔民、盐民、农民等常在此处交换商品,饮酒聚会。
而地名学上”十六铺”的首现,
是清朝的咸丰、同治年间。
为了防御太平军进攻,地方官员搞起了团练组织---将上海县城厢内外的商号,建立了一种联保联防的”铺”。由铺负责铺内治安,公事由铺内各商号共同承担。
本来原计划,是划分为27个铺。
但因种种原因,实际上只划分了16个铺(从头铺到十六铺)。
鸦片战争前,十六铺以南已建有王家码头、董家渡码头等10余座砖石结构踏步式台阶码头;1846年,江滩出现了为驳船、洋帆船转卸货物的木质结构浮码头。
1866年,
又造出木质结构固定码头。
至20世纪初的1900年,供轮船专用的钢质浮码头、固定码头成功建设。十六里铺客运码头的鼎盛时代”每天4万多人次,每年670多万人次……买票要排队……白天航班平均半小时就有一趟……上海-重庆1条航线有13条船在开。”
不管具体是怎么回事,
上海滩十六里铺,就此登上了历史舞台。
经过实地观察,林桂生决定把自己的新家,安在十六铺。这一决定,自然让黄捕头,宝英和雅芳等人,都迷惑不解。
从位置上看,
十六里铺和登场相比,离法租界较远。
黄捕头上下班不方便,有事也不能立即赶到,还有,离法租界较远,也就是离上海滩的繁华区域性较远,似乎有点闹中求静,舍近求远。
阿桂胸有成竹,
慢悠悠解释到。
“离官府近,易惹麻烦。距租界近,凡事不好遮掩。十六里铺,本是华洋杂处的租借地,号称‘三不管地带’,想想登场的二管二不管,不正好天高皇帝远,由着自己来吗?”
大家这才醒悟,
鼓掌叫好,一致同意。
经过多日的奔波,阿桂看中了十六里铺小东门上,一门进的五间平房小院落。此时,小东门己聚集了一批老店、名店。有协大祥、宝大祥、信大祥棉布店,有何恒昌、大昌祥绸缎局,有德兴馆、醉白园、大吉楼等菜馆。
其他的还有,
童涵春堂国药号、
王德大麻油行、万有全火腿店、王大有铜锡店、吴良材眼镜店、冯万通酱园以及曹素功、詹大有、查二妙堂、李鼎和四大笔墨庄。
(到抗战前,南市最大的百货公司、游乐场所--福安公司也开设在这里。著名的金银首饰大同行裘天宝、方九霞、景福、老庆云等6家银楼开设在小东门的支马路方浜路上,人称金银首饰街。)
这幢一门进的五间平房小院落呢,
有点类似名闻天下的北京四合院。
前主人曾是江浙富商,后因经营不善破落,无奈以较低的市价出卖。房屋离小东部门热闹区域性就一巷子,正中一扇苏洲小园林弧型大门,东西伸出百米,小青砖缕空花墙,呈浑圆把房屋紧紧搂抱,自成一体。
进大门,
是一块半人高的立坊。
本是涂成明黄色,上有“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大字,系主人自题。阿桂嫌其“无厘头”,让下人重新涂成罩色(罩一层透明漆。由于大漆炼制的透明漆不可能做到无色透明,总会带有浅褐色,因而底色色彩透过罩明漆后,色泽就不同于原底色,色调也会变得柔和。俗称罩色。)。
在上就二字儿,
黄府(一说是黄金荣的自题手迹)。
绕立坊左右进去,一个做得十分精致的苏式园林山水小花园,假山湖水,小鱼莲蓬,茂花盛草,落英缤纷,四季就在这儿,热火朝天的变迁着。
五间房,
平呈凹状环转绕小花园。
中间是主人住宿,左厨房储间杂室,下人房,右会客室兼餐厅,洗漱间(厕所)。主人房和会客室,都有小门通向屋后,各大约一间半房宽长,小树浅草,翠竹野花,泥土芬芳……
缓步小花园,
隐隐约约时闻人声鼎沸,
安安静静端坐品茗把盏,实是一处动静接合的好去处,阿桂喜欢极了。本来呢,要按黄捕头和宝英雅芳的主意,婚礼要办得轰轰烈烈。
可在阿桂的执意下,
婚礼却办得简朴,新派。
1901年2月21日(农历正月初三辛丑年【牛年】),时年24岁的林桂生与时年33岁的黄金荣,在小东门一家不太出名的中餐厅里,举行了婚礼。
阿桂包了二楼十桌,
餐厅外仅放一块红纸喜牌。
牌上写着:黄金荣林桂生大喜,左侧小字,来客请上二楼。阿桂这边仅她,宝英和雅芳,主要是黄捕头的客人,大多是青衣小帽的少年中年。
最热闹也是最高贵的来客,
是法租界的最高管理者。
法租界总管——法国人查理爵士。正是这个查理爵士独具慧眼,看中了黄捕头的精明才干,亲自任命其为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改变了黄金荣不过一乃巡捕房“便宜”,也就是负责情报收集的小小包打听命运。
不过,
小东门的居民眼生,
谁都不认识这个高个儿白皮肤蓝眼睛的查理爵士,加之洋人们常出现在这一带,所以,除了几个封门乞讨的小丐,谁也没正眼儿的看他一眼。
婚礼当日,
阿桂就拿出了内当家的威风。
当查理爵士到来后,主持宣布新派婚礼开始,查理爵士致辞,并赠送一对中国大红烛为庆。然后,一干人便进入吃喝废话阶段。
阿桂明言,
来者都是道上朋友,
不用猜拳行令,也请勿醉酒,么喝声声,东倒西歪。黄捕头也点头称是。结果,一干原本铆足劲儿的青皮朋友,也只得自我克制,或把盏浅饮或以茶代酒,是真正的新派了。
宴至中间,
下人来报,乞丐封门讨赏。
黄捕头眼睛一瞪:“港币样子,给本捕头打出去。”“不!”阿桂摇头:“来者皆是朋友,请他们上来,专开一席。”下人不敢听命,眼睁睁望着黄捕头。
黄捕头呢,
一瞪眼一跺脚。
“猪头三,没听到系?照夫人的吩咐做的呀。”下人飞奔而去,客人皆笑不语,从此知道了黄府的真正主人是谁?
不多时,
一溜儿五六个男女小丐,么三喝六的上来了。
那酸臭味儿顿时弥漫开来,薰人反胃。客人自然不好明说,只能匆匆加快速度,完后告辞。查理爵士离开时,正遇到又一拨闻讯而至的小丐,么三喝六的上楼来。
客人们像躲避瘟神一样,
阿桂却带着宝英雅芳迎上去,一一招呼入座,好菜好饭管饱,直至一干乞丐满意离去。
这样,本是欢欢喜喜的婚宴,几乎变成了乞丐聚餐。对此,别说黄捕头心里不舒服,就是理解阿桂的宝英雅芳,心里也老大不高兴。
回到黄府,
阿桂正色告诉他们。
“我们要在江湖立足,就不能得罪道上朋友,这个道理,你们以后会懂的。”她让黄捕头,把今天到场的朋友都给说说听听。
心里本不舒服的黄捕头,
有些不耐烦了。
“多此一举,刚才不是介绍了系?”“不记得了,再说说又何妨?”一转念:“休息吧,有空再说说也不迟。”
雅芳不解,
看着阿桂。
“师母,师傅有很多这样的朋友,如每个人都要说说,那多费事啊?再说,这些朋友也不乍的。跟着师傅吃吃喝喝混混还行,真要他们办事儿,斗五斗六(粗枝大叶,到处坏事),一天世界(一塌糊涂)神之胡之(无法无天),不值你你这样关注的。”
“那是因为你师傅不懂。”
阿桂慢悠悠回答。
“人聚一起,百般生相,如要他们听话,提高效率,为我所用,须有约束。否则,只是散沙一盘,酒徒饭囊,形不成力量。”
宝英听了,
似有所悟。
“阿桂姐,你的意思说,就像以前的烟花间?”阿桂点头:“对,也就是以前的烟花间。要赚钱,必须把姑娘们聚在一起,训练有素,约法三章,有惩有罚。我们要立足,也必须把所有的朋友们,吸引到身边,同样训练有素,约法三章,有惩有罚,才能形成一股力量,鼎立江湖。”
阿桂说罢后,
看着黄捕头。
“我们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你若满足现状,安心做你威风凛凛的华人探长,我敢断定,你做不了多久,就会被查理爵士抛弃。”
黄捕头眼一闭,二手平端,窸窣窸窣,鼻孔呼呼喘着粗气儿,
看得出,他心里很不了然。
阿桂示意宝英和雅芳坐下,依然看着黄捕头:“我想,查理伯爵士之所看重你,主要是你能办事儿。可若只讲能办事儿,这世上能人多的是。但要讲能办事儿,更能成事儿的,这样的能人就太少了。查理爵士对你不过是边看边用,伺机发现新能人,进而取而代之而已。可若你既能办事儿,也能成事儿,到时,查理爵士就不能不三思而行了。”
黄捕头不干了,
霍的睁开眼睛。
“阿桂,你太武断了系?你就怎么个断定,我黄金荣只能办事儿,不能成事儿系?”“那你说,你能什么事儿?”虽然心里一直看重阿桂,可刚结婚,就这样当着女徒弟和宝英姑娘,毫不客气的训斥,黄捕头到底有些忍受不住了,一拍自己胸膛。
““房屋捐”“地皮捐”,有我出马,马到成功。法国领事馆的书记官凡尔蒂带美人去大湖游玩,被土匪绑架,是我救出。法国天主教神甫被张宗昌的部队秘密绑架劫持,是我,”
“行了!你那些事儿,”
阿桂正色的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