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点点头,又面向二姑娘“师姐师妹!”
二姑娘没点头,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脸颊,果然二颗黑痣长在右面,分个清楚。
见二姑娘不动声色地盯住自己,姚少开始还假装镇静,不一会儿便有点站立不安,手脚无放处了。桂老大请大家坐下,吩咐保镖送上茶水瓜果,从兜里掏出那个副本,递给了姚少。
关于本帮出了清妖奸细,
作为帮主夫人的心腹亲信,姚少自己也知道。
只不是知道二姑娘二度前来,是帮师傅师母破案来了。姚少也像其父,文化不高,识字不多,却生性豪爽,喜欢干脆。接过师傅给的副本,睁大眼睛费力的看着……从宝英坐的位子看过去,恰好是他的侧面。
映现在飞天大盗的眼帘里,
是一张原始得格外粗糙的脸廊。
高鼻,大眼,浓眉,阔嘴,粗野中透着血气,仿佛那血气就凝结在他额头,随手一点,就会冲天而起……飞贼的眼睛,忽然有些迷糊,她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侧影。
那是在二年前的一个春夜,
宝英夜出,遍巡踩点,以利有的放矢。
江湖高手都这习惯,平时做到点滴在心,急时才能稳操胜券。巡至一大户人家,但见锦绣山河,豪宅如注,一间间的摩肩接踵,一间间的灯火通明。
以宝英多年经险,
这必是一钟鸣鼎食,三代相住之家。
这样的显赫家族,必然宝物深藏,随便拈上一件,便可传世子孙,生津炫富。于是。宝英丹田提气,身轻如燕,一间间的巡游开来。巡至某间屋时,不禁停下,敛声静气的瞧去。
但见窗口里面,
书架层叠,瀚海墨香,一屋斯文。
一少年公子,正挑灯夜读,肤色白净,健康俊美,特别是那鼻翼,高高挺起,轻轻蠕动,宛若一只在夜空里展翅的蝴蝶……
读一会儿,
少年站起,
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恃书,绕桌缓踱,琅琅上口“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北宋·苏轼·【赤壁赋】
少年身材硕长,
挺胸昂首,气宇轩昂,英气勃勃。
虽为飞贼,却毕竟己是青春少女,情窦初开,一下竟然情不自禁,看得发呆……直到不慎碰响窗棂,少年惊觉有异,骤然回身喝到“谁在外面?”宝英落荒而逃,从此有了心病。
然而,
当她再次和多次重返旧地探寻,少年己杳无踪影,独留一屋空寂。
宝英时常沮丧的想,自己当时不碰响窗棂就好了。少年必是受了惊吓,换了读书楼阁,这如何是好啊?二年过去了,收藏在宝英内心深处的那缕情缘,却越来越浓郁,常在夜深人静之际,让她欲罢不能。
现在,
骤然瞟到姚少脸廊,那少年又无声跳出,栩栩如生……
宝英不知,正当自己思愁茫茫,欲说还休之际,一边儿的桂帮主夫妇,早瞟在了眼里。夫妇俩莞尔一笑,又轻轻摇头。
现这事儿,
明摆着的。
姚少虽和阿桂青梅竹马,可毕竟年少无知,且分离10年,阿桂又嫁为人妇,贵为师母和真正的帮主,哪能与初恋情人重结秦晋?充其量相互温温旧情,各为主仆而己。
这样一来,
阿桂的结拜妹妹,就成了姚少不二的人选。
阿桂也一定支持,因为这样即可帮宝英了结婚姻大事,又可将初恋晴人留在咫尺,给自己的铁血生涯,增添一丝乐趣。然而,宝英虽然年轻漂亮,技惊江湖,毕竟只是江湖人士所不齿的飞贼。
江湖,
不止有追逐仇杀,敲诈勒索,打家劫舍。
还有惩恶扬善,仗义疏财,扶助弱小。姚少本是块好料,加上点拨,定会成为真正的江湖义士。现在,唉,怎么说呢?二姑娘联手救了本帮,恩重如山,不答应她俩要求说不过去,夫妇俩心里也有愧疚……
罢罢罢!
权衡利弊,只能如此,姚少姚少,好自为之,成龙成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边儿,于无声处,宝英,桂帮主夫妇各怀心事儿。那边呢,风生水起,雅芳也在想着,回去后如何撮合师母与初恋情人?江湖有江湖规矩,帮中有帮中言语,哪个帮中老大除了正妻,没有情人?
又有哪个师母,
除了师傅没有自己的中意?
说真的,师母对笙崽的重用支持,雅芳和师姑一直看在眼里,也都不以为然。那个笙崽,瘦削世故,阴阳怪气,虽对自己和师姐都不错,可看得出,那是一种居心叵测的敬而远之。
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直觉。
自己和师姐有一种天生感觉,认为笙崽不过是想借着阿桂老板的重用支持,打算在江湖另起炉灶,自打天下,和师傅师母平起平坐甚至超过。这,自然就激怒了自己和师姐。
一山岂容二虎?
一水不可二龙!
这不就是借师母的骨,熬自己的油吗?因此,二人一商量,定下好计,平时与笙崽若即若离,似为好友,暗地里却监视收集他的任何不检点不轨。再分别在师傅师母面前劝阻。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
谎言三遍,
便成真理。
更何况,这不是谎言,是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实。届时,由不得笙崽争辩,彻底打回原形,到街头水果店去练自己的削皮技艺。
可谁想到,
正在这时姚少出现了,这不是个绝好的吉兆吗……
啪!四人一惊,从各自心事儿中回过神来,一齐看着愤怒中的姚大少爷。啪!那副本猛拍在桌上,迸成散页乱飞“我,我早知道,奸细是他,我,我早宰了这小子。”
姚少气得面色铁青,
直喘粗气,双拳攥紧。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不就每月10两银子?这点钱就卖身求荣,认贼做父?我,我为有这样的侄儿,不行,奶奶的,”呼的站起来“我得亲手宰了他,以正帮规。”
桂帮主急切招呼。
“姚少,坐下坐下,不要冲动,听我给你细说。”
姚少不坐,可也没马上离开,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胸脯剧烈起伏,呼呼呼喘出的粗气,像二条白龙,在半空中一伸一缩……
听师傅讲后,
姚少不屑的啐道。
“活该!一辈子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算算计计的,结果把自己算计成了行尸走肉,活该的呀!”师母说“姚少,不再提你那个不争气的侄儿了。现在呢,是这样的……”
师母话音刚落,
师傅一嘴接上。
“当然,愿去愿留这得看你自己。就我看来,二位姑娘帮了我们如此大忙,挽救了本帮,提这个要求是应该的。”姚少看看二姑娘,有些犹豫,对师傅抱起双拳“师傅师母,是不是等处理了奸细,把协助你们把所有事情处理好后,我再出发?”
师母摇头,
认真正色。
“要讲事情,天天都有。要讲意外,时时发生,要讲需要,分分需要。所以,你还是回家打个招呼,马上跟随出发。”师傅又劝道“二百余里,一纵即到,想家的时候,你也可以随时回来的呀。姚少,别犹豫不决了,去吧去吧,啊?”
二滴热泪,
滚出了姚少眼角。
他腾地给夫妇俩跪下“师傅师母,徒弟遵命。回家打个招呼,马上跟着二姑娘出发。师傅师母对我恩重如山,姚少终身难忘,受徒弟三拜!”
说罢,
咚咚咚!嗑了三个响头。站起转身就走。
戌(下午7时正至下午9时正),狗狗开始守门口)过,亥(下午9时正至下午11时正),猪夜深时分猪正在熟睡)至,姚少和宝英雅芳,踏上了归途。
回到黄府,
正是丑(上午1时正至上午3时正),牛牛在这时候吃完草,准备耕田)时。
阿桂捕头老公正和笙崽沈丫头对帐,骤见三人进来,一时没认出姚少,微笑招呼道“这么晚了还来投帖,小兄弟,吃饭没有啊?”
二姑娘就回答师傅。
“引他在酒楼吃过了,师傅让他住哪儿?”
黄捕头大咧咧一挥手“老规矩,住赌场。”宝英心细“师傅,人家初来乍到,不习惯的。是不是先住在酒楼算了?”她早瞟到阿桂姐正紧紧盯住姚少,眉头忽儿皱起,忽儿舒展,便转身问到“阿桂姐,你说呢?”
这种当着二人将军的状况,
还从未有过。
阿桂一楞,似有所悟,点头道“好的,就住酒楼。沈丫头,你不是缺个厨师吗?”“是呀,那个厨师回家奔丧,请了二个月的假。”正和笙崽头挨着头,和师傅对着帐本的沈丫头,抬起头回答,又看看姚少“个儿倒挺结实,就是不知学过厨艺没有?”
姚少听了,
暗自叫苦。
让自己保个镖,打个架或者催帐守卫管理什么的,甚至杀人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