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少拜见了这位不过三十出头的新帮主,奉上上海青帮黄帮主夫妇送上的阳澄湖大闸蟹。怀念恩师和亲叔,双方英雄泪长流,哭成一团,不提。
几天里,
姚少抽空回了一趟枫桥。
几年不见,老父己垂垂老矣。当年曾(国荃)九帅麾下攻城拔寨的战将,何等的粗犷暴烈,血气方刚?如今须发皆白,背驼了,腰也弯了。见了儿子竟然老泪纵横,抱着死不松手……
梅阿婆,犟阿公也老了,
但精神尚好。
姚少原本就和他俩没多少话讲,几年过去更陌生了,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以便回去好给阿桂老板交待罢了。
离开苏洲时的一天晚上,
姚少终于向少帮主问了自己的侄儿。
少帮主这才神秘一笑,将姚少引进内室,拿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如亲叔问起侄儿,可服红丹。红丹是什么?姚少并不清楚,只是看着发楞。
少帮主轻轻拍拍他肩膀,
姚少抬头。
少帮主手里拈着一个小瓶,对着他晃晃,塞在姚少手中。然后,二人一起到了客栈。当年,桂帮主虽然执行帮规,打断了假姚少周身筋骨,让他从一个表面威猛,内心卑劣的大汉,变成了一堆整天瘫在床上的活僵尸。
却念其也曾有功,
吩咐客栈为他开了一间房,养了起来。
姚少和少帮主进去时,假姚少己神志丧失,认不出任何人了。整天就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别人伺候,客栈上下无不嫌弃憎恶,巴心不得他早点完蛋。
也是老天有眼,
此时,姚少回来了。
不过就一张床的小屋里,污秽不堪,臭气薰人,无法立脚。污七八糟的床上,瘫着一大堆人肉,胡子长得圈住了嘴巴,须发皆白,皮肉呈现出奇怪的腐白色,眼睛半睁半闭,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见此惨状,
姚少也觉悚然,忍不住滴下泪来。
这时,少帮主在门口一纵,径直纵上了床。受此启发,姚少也一纵,跳到了床上。少帮主将假姚少的脑袋扶起,对姚少说“快,你手里瓶中的红丹。”
姚少拈瓶摇摇,
瓶中叮当作响,犹如钢珠撞瓷般呼响亮。
“倒出来!”姚少就一倒,一颗红色的丹丸跳到了姚少手心。细细看去,乌金般光泽,大小如仁丹,拈在手尖浸亮沉重。
少帮主将假姚少鼻孔一捏。
“快,喂进去。”
姚少手一送,喂进了侄儿的嘴巴。但见那红丹一入假姚少嘴巴,顺着他喉咙咕嘟一声就滚下了其肚。不到10分钟,假姚少睁开眼睛,一眼就认出了亲叔,凹陷的眼眶滚出几滴泪珠“叔叔,你回来了。”
姚少大骇。
当年,他可是亲眼看到师傅一掌拍去,侄儿当即筋骨尽断,马上就说不出话的。
“嗯,回来看看,”姚少故意冷漠,不屑“知罪了的呀?”“侄儿己死过一次,早知罪了。”假姚少虽然吃力,却能清晰回答,更让姚少震惊“如蒙师傅师母和众兄弟姐妹宽恕,侄儿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姚少,你听好了。”
少帮主厉声说道。
“师傅师母和三百兄弟姐妹,于去年参加反清大起义,都归天了……”少帮主说完,假姚少嚎啕大哭“师傅师母,众兄弟姐妹,我对不起你们啊!”
客栈老板夫妇和下人手,
忽听到震天的哭声,跑过来一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原来,红丹是桂帮主师傅仙逝时,亲手交给桂帮主的。红丹用千年灵芝加童女血浸泡50年后,选用百年人参须一起细细碾烂后,选良辰吉日揉捏阴干而成。
因此,
红丹具有重生筋骨,挽救生命之特效,对习武之人尤为重要。
瓶里红丹一共只有三粒,现在给假姚少服的是第二粒。最后一粒,就不知用在哪个幸运者身上了。第二天晚上姚少离开时,侄儿己能下床,简单料理自己的生活了。
叔侄少帮主三人,
洒泪而别,不提。
他没想到,
回来给阿桂老板秉报后,阿桂老板便吩咐。
“姚少,从明天起,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彼此之间有事儿也好议议。”现在,姚少看看宝英,宝英也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小弟弟。
姚少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急忙把眼光盯向别处。
笙崽沈丫头和雅芳都看在眼里,彼此挤挤眼睛。雅芳撒娇道“师母耶,你这样偏心我可有意见的呀,为什么只是我一个单身?难道我不漂亮吗?不听话吗?”
大家捂嘴笑,
阿桂老板知道她是撒娇,笑笑。
“我没说你不漂亮,不听话呢。我家雅芳的白马王子,才骑上马还在路途中呢。到时,我把他叫过来就是。”雅芳本是人来疯,一向说话严谨的师母这么一玩笑,无蒂更是让她口无遮拦了,竟然一撅嘴巴。
“我才不要什么白马王子,白马王子都花心,中看不中用。”
“疯丫头,那你想要什么?”
宝英笑喝到“又是锦线大师,又是师傅的关门女弟子,还想要中看又中用的,天下好事儿都让你占完,想得美!”雅芳就笑扑了过去“师姐,干脆性把姚少让给我,我就要这大块头,中看又中用,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的呀?”
“天啊!你这个疯丫头,可真说得出口。”
宝英笑着尖叫一声,二姐妹疯打起来。
沈丫头触景生情,顿时含情脉脉的看着笙崽,可笙崽刚才奉师傅令己经出去了,让她怅然若失,撅起了嘴唇。黄帮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打听,一向毫无表情的脸孔上,隐隐约约露着微笑,一屁股坐下了。
师傅一坐下,
沈丫头就蹦了起来。
跑到客厅给师傅端来洗手水,躬身端着请师傅洗手。每次饭前,徒弟儿端洗手水请师傅师母洗手,是江湖中各帮的基本规矩。
可这个任务,
阿桂老板有意从没有正式安排过。
端水倒水的,最开始是雅芳,然后换成了沈丫头,沈丫头放到酒楼后,雅芳又自觉顶上。现在,雅芳正和宝妹嘻嘻哈哈扭成一团,沈丫头就自觉顶了起来,这让阿桂老板感到很宽慰。
她看看姚少,
这大块头老老实实的坐着。
就眨巴着眼睛,看看疯打的二姐妹,再四下好奇的瞅瞅,最后再一动不动的看着,仍在嘻闹的二姐妹。从苏洲回来的姚少,给师傅带的是一把白绸面折扇。
一面是一只苍劲遨翔的雄鹰,
一面是高仿苏轼手书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其用墨丰腴,结字扁平,横轻竖重等书法特点,尽现其上,令人称绝。更绝的是,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把绸面折扇,却是一柄防身或攻击的利器。
只要轻轻按住扇骨最中间的一微凸处,
那24根扇骨顶端的装饰骨顶盖,就会自动脱下。
露出其锋利无比的铁骨尖,根根见血,枝枝穿心。用完再轻轻一按,顶盖又自动套上,不留丁点痕迹,轻轻一摇,名士风流,自成一体。
给师母带的呢,
则是一枚翡翠指环。
指环通体碧绿,指环中有一道红痕,绕环而飞,让人越看越有韵味,爱不释手。阿桂老板识货,知道这就是翡翠中的极品——绿夹红了。
江湖上传,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绿夹红翡翠指环,价值万两黄金,还有市无价。
师傅师母都对姚少带回的礼物十分喜欢。上菜吃饭时,笙崽也进来了。黄帮主破例睁大了眼睛“?”笙崽则快活的搓着自个儿双手“师傅,托您老的福,办了。”
阿桂老板不解,
也眨巴着眼睛。
“小笙崽,你去去不过才半小时?”笙崽哈哈一笑,凑近了师母耳朵。原来,若真按平时到西江路找师哥的话,笙崽得叫上辆小黄包车,花上大半个钟头,才能到达四十余里外的西江路。
若再在师哥出没有的地方找到他,
如果运气好,一找就在,还得加上10分钟,反之,就难说了。
话说笙崽奉师傅急令,出了黄府就小跑至小东门街上,正好看到一辆黄包车刚停下,车上青年正扶着其女友下车。笙崽几步上窜上去候着,只待二人下了车,自己就一屁股坐上去。
其时,
十六里铺小东门越来越热闹繁华。
可毕竟离上海城的闹市中心区域太远,交通不太方便。而时下的黄包车也并非如十几年后,遍布上海滩大街小巷那么普遍。
因此,
小东门这一带,截客的黄包车并不多。
小东门的客商和居民,要外出坐黄包车都得等。这不,其实在笙崽跑过来时,就有几人在一边儿候着了。笙崽因为急事儿,再看看这些候车人。
大多都是衣着普通的居民,
也没在放在心上。
就打算趁那对年轻人一下车,自己就一屁股挤上去,顾不上那么多了。可笙崽往黄包车边一靠,那个被年轻人扶着下车的女子一抬头,四目相对,笙崽高兴得一甩手指头,砰!震天动地,就像响了一枪。
。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