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昌一年,十月。
昌江上的最后一场仗打得天昏地暗。
战事整整持续了七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昌江水师在存粮不足的情况下,被凤冥军接连猛攻,大败,昌江水师主帅朱川被俘后遭遇斩杀,苍丘军不得已冲破清河口,败走定康城。
晨光下令一鼓作气,攻打彭央城,三日后,彭央城被凤冥军攻破,彭央城守将自杀殉国,此时薛翎的军队已经和苍丘国的援军在城外百里交上了手,晨光命沐寒带人去解薛翎之围。
凤冥军顺利渡江,接下来挥师东下攻破宜城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苍丘国半数以上的国土将归凤冥国所有。
大战告一段落,晨光松了一口气,打败昌江水师,了却了她心中的一桩大事。在此之前,她心里的那根弦一直是紧绷着的,导致她日不能安夜不能寐,现在大战结束,她心里放松下来,整个人也变得懒懒的。
司浅在向她汇报将士的伤亡情况时沉声说:“前日一枚火炮炸翻了司雪颜的船,有士兵看到司雪颜落水,下落不明。”
沈润正在处理重整彭央城的事,听了他的话微怔,抬眸看了晨光一眼。
晨光的脸上淡淡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是么?”
“可要派人搜寻?”司浅询问。
“不必。”
“是。”司浅应了一声,继续说,“五日后陛下启程回国,属下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点好了两万士兵,由郑匀率领,十二和十三会随行护驾。”
晨光也没反对,点了点头。
司浅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怕她不同意十二和十三跟随。只靠火舞二人贴身保护,虽然火舞和司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可只有她们两个人,他不放心,陛下又不许他随她一块回去,他还要留下来监督战事。他看了看晨光,低声补充一句:
“回国之后,请陛下安心静养。”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可是他说出来了,他心里到底是有多担心她?
晨光笑了,淡淡地“嗯”了一声,挥了一下手,司浅退了出去。
晨光窝在软榻上,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或许是大战结束让她一直紧绷着的心松弛了些,她难得安闲,懒洋洋地盯着屋顶出神。
沈润在司浅出去后瞥了她一眼,语气生硬地道:“回去之后,安心静养!”
他重复了司浅的话。
晨光狐疑地看向他。
沈润不悦地道:“怎么他说你就应,我说你就连一个字都不应?”
晨光笑了,没有言语。
沈润哼了一声,问:“你那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妖邪,其中一个下落不明,你就不找一找?”
“有什么好找的?活着自然会出现,死了也没必要去找。”晨光不以为意。
这轻蔑而冷淡的话让沈润无言以对,他想了想,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留她二人性命是为了什么?我还以为你厌憎除了你以外所有的司姓之人。”除了她以外的司姓人几乎都死光了,她唯留下司雪柔和司雪颜姐妹,却没对她们做什么,反倒是这姐妹俩一直不上不下地蹦跶,之前司雪颜还妄图刺杀她,知道这事之后他对这姐妹俩反感到了极点,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下狠手处置了她们。
“我不厌憎啊。”晨光轻飘飘地否认,“司家人死光了,不是因为我厌憎他们,是因为他们活着碍事。至于司雪颜和司雪柔,她们自认为有才貌,有野心,蛮荒之国配不上她们,我就放她们出来,等着看她们用那张漂亮的脸蛋祸乱世间,结果,”她摊了摊手,“空有美貌,烂泥扶不上墙,白费了我的期待。”
沈润思忖了片刻,撇了撇嘴,那两人的确不堪大用,不说脸蛋,单说晏樱似乎将这两个女人改造成了武器人,结果呢,也没什么作用。不是有了美貌、有了武力就能够成为人物儿,他望了晨光一眼,单是她大败了昌江水师这个战绩,就能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止是在史书上,只怕在晏樱心里,也烙下了一道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烙印,就像他,即使他和她现在已经不是敌对的关系了,他们的关系日益亲密,可他依旧觉得,他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们两个挺美的,不是么?”晨光笑吟吟地说。
“啊?”沈润走神了,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她们”是谁。
“凤冥国出美人,尤其是凤冥国皇室,无论男女,容貌皆数一数二,我的那两个妹妹,都挺美的吧?”
“见你之后,世上再无美人。”沈润说。
晨光微怔,之后扑哧笑了,看着他道:“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
沈润含着笑说:“喜欢听吗?喜欢听,我天天说给你听。”
晨光果断拒绝:“不必了!”
沈润笑了笑。
晨光卧在榻上,懒洋洋地道:“回程时我会绕一段路经过雁城,待我拿下雁城,再回国。”
雁城是昌江边的一座小城,由于路线曲折,会妨碍到战事进展,一直没能抽出空去攻打,如今雁城周围的城池都被占领,只剩下雁城一座小小的孤城闭门自守,晨光回去时,稍微绕一段路的确能经过雁城,她还真是一刻不忘战事,而他只想让她尽快回国静养。
“你回去之后好好养着,我在这边不能看着你,你别总做一些让我操心的事。”
晨光心想他操心的点她一直都不太能搞明白,不过为了防止他再啰嗦,她还是“嗯”了一声。
“你这一回去,我们要有几个月见不到面了。”沈润轻叹道。
晨光翻过来,侧卧着看他:“那我不回去了?”
沈润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他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回去好好养身体!”
晨光又翻了回去,无趣地道:“哦!”
沈润凝着她的侧脸,忽然问:“你会想我吗?”
“啊?”晨光像是愣了,又像是没听见。
“没事!”沈润在她单音落下时,极快地道了句,垂眸,继续处理手头的公务。
晨光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抿起了玩味微扬的嘴唇,他在某些情境下的患得患失、敏感多疑会将他衬得极其生动,那个时候的他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