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的视力还是可以恢复的,陆明庭最近把陆氏的事情都放下了,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带着夏满在医院奔波。
这个康复的过程很漫长,但是要慢慢的来。
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好,好像那些惨痛残忍的记忆也离他越来越远。
只是唯一让他揪心的是江遇说,夏满这种状况根本就不适合要孩子,就算病好了,最好也不要。
这无疑是在扎陆明庭的心。
“为什么不适合?”陆明庭逼问江遇,脑海里的神经骤然紧绷着。
江遇垂下眼,镜片遮住了他的目光。
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真的要她怀孕的话,那她就不能再吃控制精神的药物,如果怀孕了,继续吃这个药的话,你难道想要她生个有问题的孩子出来吗?”
江遇说的事实,怀孕的人就算是用药都要十分的严谨,更别提夏满这浑身是伤。
他觉得陆明庭真的是个疯子,疯到无可救药了。
陆明庭的呼吸一窒,脸白得可怕,“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想要孩子就必须要停药,但我不保证她会不会在中途恢复记忆,你也知道的,她有多么的不想忘记过去。”江遇言简意赅。
这个选择,无疑是把陆明庭逼入了死路。
终究是他想得太天真了,他原本已经计划好的将来顿时就被江遇的一席话击溃成了散沙。
有选择比没有选择更让人痛苦,要想有个他们的孩子,就不能吃药。
一直吃药的话,就不会那么快的恢复记忆。
这是在让他选择,是要孩子,还是要夏满。
很显然,他定然是要夏满的。
他想要属于和夏满的孩子,只是防着以后夏满离开罢了。
“何必要什么孩子?”江遇轻笑着看着他,“现在摆在你面前不是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吗?你也不需要再带她去看医生,也用不着再给她治疗眼睛,整容。”
“她的眼睛一直不好,就算她记起来了,不是也没有办法离开你吗?”
陆明庭目光一冷,“你说什么?”
江遇抬起头,镜片下的双眼笑得温柔,却也带着几分残忍。
“你别告诉我你没这么想过,你想要留住她,连催眠都可以,甚至也可以接受她变成傻子疯子,现在只是一双眼睛而已,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他现在摆出一脸不忍的模样,是谁当初逼他给夏满催眠的?
说得好像是他江遇才是那个残忍的刽子手一样。
房间内的气压慢慢地降低,变得很是冰冷。
陆明庭握紧了拳头,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江遇。
江遇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讨论天气好不好一样,没有一点的严肃。
这对陆明庭来说,却是却狠的嘲讽。
他艰难地呼吸着,心脏里好似有一根生锈的长钉在一点点的穿过。
最柔软的一处血肉被磨砺得血肉模糊。
他的胸口愈发的窒息。
“你可以走了!”
他背过身去,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
江遇更加奚落地笑着,“陆明庭,这条路可是你当初自己选的。”
“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江遇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气一气陆明庭,毕竟他如果有得选的话,他是真的不会帮着陆明庭助纣为虐。
可是没有办法,陆明庭捏着他的软肋。
他只能帮陆明庭一次。
江遇也很想知道,对于陆明庭说,到底是夏满的健康喜乐重要,还是他的私心更重要?
江遇走后,陆明庭一直在书房坐到了中午。
已经到了冬天了,天气慢慢地变冷,寒风在窗外呼呼的刮着,哪怕是窗外还有暖洋洋的太阳,可是这个时候的陆明庭却感受不到一点的温度。
炽烈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他甚至有些晕眩。
慢慢地,他缓和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苍凉而涣散。
这几天夏满每天都要去医院坐眼睛的康复治疗,今天陆明庭还没出发,陆程担心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来书房问他。
“陆总,夏小姐那边在催了,今天还去不去医院做康复?”
康复。
做康复训练。
陆明庭仍旧僵坐着,只有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直愣愣地看着陆程,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痛苦里,整个人都是脆弱而无助的。
“陆……”
他喉咙疼得发紧,好似被棉花堵住了。
“陆总?”
陆程不明所以。
陆明庭深呼吸一口气,他脑子里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他盯着陆程,锋利的剑眉之下一双细长的黑眸隐约泛着猩红的颜色。
他慢慢地开口,声音也变得阴冷无比。
“不去了……”
“以后都不用带她去医院做康复了,我希望……她的眼睛永远都不要好。”
“你去找个理由骗骗她吧。”
陆明庭眉宇之间覆着沉沉地阴霾和痛楚,他这个时候却很冷静,冷静到语调都很平静。
陆程霍然大惊,不可置信地道“陆总,您真的不带夫人去看医生了?”
“为什么啊?你不希望她的眼睛早一点好起来吗?这样就可以看到你了啊。”
陆程的瞳孔收缩着,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到底还是不是爱?
陆程知道他没资格评论自己老总的事,但生而为人,他一点也理解不了陆明庭的做法。
“陆总,您不是不知道夫人有多想眼睛快点好起来,您为什么……不给她治眼睛了?”
陆明庭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陆程。
他冷呵道,“我让你去骗她你就去骗,你不觉得你太多嘴了吗?”
他不会嫌弃她的,她就算眼睛一辈子都不好,他也可以养她一辈子。
他可以做她的眼睛,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如果他们不能再有一个孩子,那他只有不给她治眼睛,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她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伤害她,让她痛苦的事了,也不差这最后一件了。
他发誓,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的爱她的。
他真的会爱她一辈子。
陆程不敢在继续说话,他眼神很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明庭。
随后,陆程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却陡然撞入了一双空洞的眼睛里!
轰隆!
陆程如遭雷劈,脸色惊骇大变,嗓音发颤,“夫……人!”
书房内的陆明庭连眼睛都没睁,低声呵斥道“陆程你疯了是不是……夫人什么夫人——”
话音戛然而止。
陆明庭猛然睁开双眼,他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凝结成了寒冰。
他艰难地扭过头,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慢,一瞬间一股汹涌的绝望感扑面而来。
他好像一脚踩在了地狱里。
他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夏满。
女佣是扶着夏满的,现在正死死的低着头。
夏满就在门口,走廊顶上的洞灯投射下的橘黄色光芒凌乱地落在她的脸上。
明明灭灭之间,她的一边脸清丽细致,一边脸却形同恶心的腐肉烂掉了一般。
女佣扶着夏满,但是夏满的身体却在战栗,像是被狂风吹落到落叶,在空中不停地打着旋。
她抿着她的嘴唇,眼前是模糊的光影,五脏六腑却狂涌过一股尖锐锥心的剧痛。
她甚至不能呼吸。
这一刻,时间就宛若静止了一般,就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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