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这番举动,有自己这三年隐藏这个秘密的愧疚,也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害了顾琛父母的愧疚。
“你想好了”顾琛讶异于顾炎的决定。
顾炎低头深吸一口气,“所实话,并没有想的很明白,但我知道,和你说完这些话,我心里好受多了。哥,这三年,我心里并不好过,尤其逢年过节,一家人团聚的时候,我看到你一个人盯着你和大伯父伯母的照片发呆,我心里都特别难受……”
顾琛站起身,此刻眼前的顾炎,真的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事的那个小孩。他抬起并不算太灵活的手,搭上顾炎的手臂,无声的拍了拍。
就这一下,顾炎伪装已久的坚强,终于被击碎,他痛哭着问顾琛:“哥,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琛看着他滑落的眼泪,也红了眼眶。
他也不知道啊,为什么他们家,会变成这样。他们顾家家大业大,作用上百亿的资产,表面上明明是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这是所有人眼里看到的样子。
而这一片祥和家庭氛围的背后,谁能想到,还隐藏着如此黑暗,如此冷血的一面。
兄弟两人无声的看着彼此,心里都十分难受,可他们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也许,二叔他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吧。阿炎,后天我会和律师去看他,你,要不要一起去啊”顾琛的声音喑哑低沉,经历了这么多,比起顾炎,他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炎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惨笑一下,“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你们看着办吧。”
顾琛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如果顾诚的所有罪证落实,那么这件事里最受伤害的人势必有顾炎一个,面对自己的手足,他说不出抬狠毒的话,也不知道以何种立场去安慰他。
毕竟,是他一步步查到今天。
顾炎好像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看了一眼顾琛手上的固定架,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沈献,“哥,该怎么做,你就去做吧,不必考虑我。我妈那里,我会去说。倒是你,要是爷爷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顾琛欣慰的笑笑,“不怕。”
半晌沉默过后,顾炎从沉痛的情绪中缓过来一些。
“如果沈献醒了,替我问声好。”说着,顾炎就想转身离去,他其实并不理解,为什么沈献会这么不要命的帮顾琛调查。
“你自己不会问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划破病房里尴尬低沉的气氛。
顾琛闻言脸上一阵欣喜,立刻转身看向沈献,“你醒了。”他太过激动,自己的手碰到床边,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沈献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上绑着的支架,“你什么时候收的伤”
顾琛摇摇头,“不重要,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你醒过来太好了!”顾琛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昏迷了多久了”沈献眼睛滴溜溜转着,看了一眼病房。
“三天了,沈献。”
顾琛握着她的手,心里的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地,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这么久了”沈献有些不太相信,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致命伤,怎么就一下子能睡三天,她疑惑的看着顾琛,“我身上怎么这么疼,你对我做什么了”
看沈献这副模样,顾琛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倒是想做点什么,也是不能啊,你看看你的身体,哪有一处好地方。”
沈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刚醒来的大脑还找不出特别精准的词语来反击他。
“还有外人在呢,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点。”
顾炎站在床尾,双手插兜,一脸的帅气和鄙夷。
“你帮我把床摇起来一些。”
平躺着的沈献,这么仰视这两个人说话,让她觉得十分难受。刚醒过来的人,说话音色总是软糯的,就连那样刚强的沈献也是,听着软萌可爱。
“好!”
顾琛开心的应了,然而他的手不允许他执行这个操作。
“我来吧。”两个病患在眼前,顾炎只好现担任起这个重担,大长腿两步走过去,按下了按钮,将沈献的病床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高度。
沈献仰头看着顾炎,嗫喏着唇缓缓道:“顾炎,谢谢你。”
“区区这点小事,还用说谢”顾炎无所谓的拜拜手,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
沈献看着他,郑重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顾琛不解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游移,难道他们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事情
沈献看出了顾琛的疑惑,“我那天去庄园找张盟,虽然一路上都很小心,但你二叔他……”说到顾诚,她不由得看了一眼顾炎,见他低着头,继续说道“庄园看守的很严,我最后还是被发现了,被一众保镖追捕,是顾炎他开车把我送出了庄园。”
听了沈献的话,顾琛这才明白过来,之前顾炎为什么说他们是“并肩战斗过的”。
“要不是他送我出来,我都不一定能赶得及救你。”沈献说。
“阿炎,谢了。”顾琛坐在病床这边,冲顾炎扬了扬下巴。
顾炎抬头,颇为不好意思的看着两人,“你们别这样,事情是我亲爸做的,你们谢我,会让我觉得……”他停顿一下,心里难受的像是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啃食,“会让我觉得我特别不是个东西。”
顾炎站在亲生父亲和顾琛中间,他怎么选都会,顾琛很理解他。
听到顾炎这么说,沈献和顾琛双双沉默了。
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顾炎知道自己的话不太合时宜,于是想要打破这份尴尬,于是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沈献:“别说我了,你这么不要命的做这些,又是因为什么”
他看得出来,沈献对顾琛是有情谊的,但他无法理解,短短几个月的相识,能让一个人豁出性命去救另一个人。来的时候他了解过沈献的情况,极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阿炎,这件事以后我们再说。”
顾诚身上的事已经太多了,顾炎能够理性的站在顾琛这一方,交出顾诚当初犯罪的证据,已是难得。如果让他知道,顾诚几年前还做了那么多事,顾琛担心他会接受不了。
顾炎敏锐的感觉到,这一切又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他向后靠着椅背,翘起一条腿无所谓的说道:“怎么,都这样了,害怕我有什么并不能接受的吗与其让我茫然无措的等着法院最后的宣判,倒不如,你们提前给我透透风,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肆意率真的少年,以最轻松的语气询问着他最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问题。
沈献和顾琛都知道,他看着随意,其实心里并不好受。两人对视一眼,最后顾琛点了点,还是觉得让沈献告诉他比较好。
“顾炎,你觉得我在做顾琛的助理之前,我应该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献也用最寻常的语气和态度和他交流。
“不是在申飞的仓库做库管吗大家都知道啊,不是吗”顾炎有些意外,不知道沈献为什么要这么问。
顾琛摇摇头,“你见过几个库管会拆炸弹的”
顾炎又是一愣,“那个炸弹,不是假的吗”顾炎的工作和申飞完全不搭边,他对于申飞的了解,最多也就是从顾诚,三叔和顾琛这里知道的,再加一个已经闲赋在家的爷爷。
而他本身对企业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就算是平时他们聊起,他也多数当作是耳旁风,吹一吹就过去了。
要不是当时仓库那件事闹得比较大,新闻铺天盖地的都是,他这个5g冲浪的人也是在网上看到,所以才会知道,不然也关注不到这些。
“是真的!”沈献接过话继续说:“不过当初我拆炸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为了救人。”
顾炎眼眸深深的看着沈献,“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
沈献指了指水,让顾琛给她倒了一杯过来,睡了三天,她嗓子都有些哑。
“我以前是特种兵,确切的说,是特种部队的拆弹专家。”
顾炎脸色一变,惊讶不已,“你——”由于太过惊讶,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献吞咽了两口水,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在申飞的仓库里当库管,是因为那是一个不用动脑子救能干的工作,我那时候需要这样一份工作。”
顾炎更懵了,“不是,你好好的拆弹专家不做,跑去当库管,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沈献调整了一下坐姿,哪料这一动,直接疼的她大喘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侧,诧异的抬头问顾琛:“肋骨断了”
顾琛点点头。
“几根”
“两根。”
“那还好。”沈献如释重负。
两人一问一答的,那叫一个轻松,顾炎的头顺着他两人的话左转右转的忙了好一通。
“好什么好啊,谁没事会断肋骨,你也太不把这伤当回事了吧”顾炎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你们特种兵,都是这么看待伤病的吗”
沈献摇头,“我现在已经不是了,确切的说,三年前就不是了。”
“对啊,你还没说你怎么就跑去仓库当库管了呢!”顾炎觉得这个话题跑的貌似有点远。
“因为三年前在一起绑架案中,我的一个搭档……”沈献的声音有些更咽,眼眶也红红的,她端起水杯强撑着喝了两口。
“要是太难过,就先不说了。”顾琛担心沈献的病情,害怕她刚刚醒过来,一说到白绽,又会旧病复发,医生说了,她之所以昏睡这么久不是因为她身上的伤,而是心理上的自我逃避。
沈献摇摇头,将水杯递回给他。
顾炎被两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但看沈献这样,他也不敢再催促,只安静的等她平静好心情。
“三年前,我没能成功拆掉被绑架者身上的炸弹,我的好搭档,也死在了那场爆炸中。”沈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臂上的纱布厚重紧绷,“是他剪得线,我做的决定。他当时就靠在我这边……”
她指了指自己右侧得手臂,“如果不是他护着我,我也活不到现在。”说到这里,沈献的语气竟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顾炎,“被绑架的那对母女,是申飞集团一个非常重要的职员的妻子,她们在那场爆炸中死后,那名职员也放火烧了自己的家,死在了大火之中。”
顾炎逐渐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这一环扣一环的死亡和牺牲,慢慢的将事态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你是为了调查那个职员的死,才去的申飞仓库”
“不,我去仓库是为了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实。我一直觉得,是我的不专业害死了我的战友,我无法面对曾经的一切。拆除仓库的炸弹也是巧合,只是那次被媒体曝光之后,我之前的队友找到了我,给了我一些信息,我才知道,当初被绑架的那两个人,是申飞员工的家属。所以我才联系了顾琛,要了一个进入申飞总部工作的机会。”
沈献看向顾琛,她对顾琛当时的允诺是带着感激的。
“当时,我怀疑过你们每一个人。”沈献定定的看着顾琛,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顾琛浅浅一笑,帮沈献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我知道。”
言说至此,顾炎要是再听不明白,就对不起他的那份聪明了,“所以,当初绑架那对母女的人,是我父亲”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眼眸闪亮,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期望,想从沈献的口中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沈献看着他,顾炎是一个自带光芒的明星,从他脸上能看到的永远都是自信,坚定和帅气的笑,所以如今他的这份表情,莫名的让人看着有些难过。
“以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是。”
沈献不想欺骗他,语气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在迷茫和不确定中期待些什么,不如提前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顾炎身上的力气彷佛被卸掉了一般,他搭在腿上的另一条腿缓缓滑下,身体也软软的靠到椅背上。
“所以,他不仅敛不义之财,害了大伯父伯母,还害了其他人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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