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怎会在此?”
明婳心中大惊,望向李珩的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今日的李珩与往日大有不同,虽还是一袭黑衣,可周身环绕着莫名的肃杀之气,从前也见过他持刀大杀四方的模样,可那些时候多半是对旁人。对她,李珩从来不会如此。
可方才她真切的感受到这人周身氲着的,强烈的杀意。
“殿...殿下?”
李珩也没料到明婳竟会在此处,飞云观地处京郊,十分冷僻。今日若不是为了查清楚那件事,他也不会来此。
可她为何在此处?莫不是也知道了些什么?难道那些刺客...
忽听得外头一阵异响,李珩敛了神色,来不及多想,一把拽过明婳的手腕,将人带到房间角落。
明婳被李珩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后腰被不平整的墙面硌得生疼,忍不住挣扎了几下,刚想出声,却不料被面前的人捂住嘴。耳边传来一丝低沉的警告。
“别出声。”
明婳怔愣的点点头,此时二人的身体贴的极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一呼一吸间猛烈的心跳颤动的声响。
周身被男人炙热的气息包裹着,明婳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这人又是一袭黑衣,借着月光她看得并不真切。略微顿了顿,只好用手在他胸口细细摸索了下,感受到手心的湿润,顿时心中一紧。
李珩屏息听着外头的动静,却不料一双纤细柔嫩的手在在自己胸前不停的摸索着,心下不免有些莫名的燥动,连带着外头的声响都听不清晰。
刚想拉开二人的距离,却猛然听见外头一阵窸窣声响。来人的数量他不好确定,左不过有数十人人,且都是个中高手,裹挟着夜风而至。
方才便已经跟他们交过一次手,此时又卷土重来,果真是冲着他的性命。
此时一群黑衣刺客将整座道观死死围住,观中寂静,只有三清殿中燃着明灭的烛火。
躲在屋中的二人见半晌外头没有动静,窗子不知何时被夜风吹开,明婳只觉背脊一寒,稍稍向李珩身边挪了一步。
那群黑衣人是许是搜的不耐烦了,索性朝着三清殿中放了一把火,因着下过雨,起初火势并不大,奈何那群黑衣人却是随身带了火油,不过片刻功夫,外头早已是火光冲天,观中一片混乱。
李珩倏地揽过明婳的腰肢,作势便要往窗外飞去。
明婳见他如此,不免心中着急,浓烟钻入口鼻,忍不住咳了起来。手中死死攥着男人的衣领,语气有些不安。
“我不能走,母亲,母亲还在院中...”
李珩神色微动,此时外头风助火势,不消片刻便已经烧出几丈远。也顾不上怀中人的挣扎,手中微微用力,二人悄然消失在屋内。
那火舌席卷着风势,顿时蔓延整座院子。外头传来瓦片房梁的坍塌声,和观中人不住的惨叫哀嚎声。起初还有人赶着去救火,可惜观中蓄水不足,不一会儿水就用了个干净。火焰越烧越旺,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明婳只觉耳边都是猎猎风声,空气中夹杂着些许烟火灰烬的呛鼻气味。只须臾间,便只能瞧见脚下道观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怒火在胸中炸裂,明婳也顾不得这些日子的伪装,急道:“李玄成!”
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母亲不会出事的。”
一句话说得平静至极,却带着强大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明婳不语,她晓得李珩有这个本事从火海中救出母亲,只是方才见他没有回应,这才心中焦急。
李珩说话的时候不曾给明婳一个眼神,只定定的望着前方的山路。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李珩带着明婳缓缓落地。彼时四下寂静,风簌簌的刮着,远方山顶处还在滚滚冒着黑烟。
就在此时,明婳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夹杂着血腥味道。
眼前倏地闪过一道快且凌厉的寒光,李珩眸光微闪,察觉到危险靠近。一个闪身将明婳护在身后。
那些黑衣暗卫仿佛黑夜中觅食的狼群,盯紧了猎物不放。且下手果决狠辣,招招要人性命。
李珩冷眼瞧着那数十道刀光向自己的面门而来,却是没有动作。只一瞬间,又有数十道暗影踏风而来,裹挟着的威势,丝毫不亚于眼前的这批。
霎时间,局势扭转。黑衣首领狰狞着笑容一连砍死了数个暗卫,举着滴血的钢刀作势便要冲着明婳背后砍去。
刀还未落下,明婳颈间温热,像是有血滴落。刚要转头望去,却不料双眼被一只大手捂着,生生带离了数丈。
暗夜之中,明婳耳畔响起一阵微怒的声线。
“挑一个留下活口,其余的就地斩杀!”
那些黑衣刺客闻言登时面色大变,个个猩红着眼睛同那批暗卫厮杀着。
方才被李珩一掌拍开数丈远的黑衣首领,挣扎着掏出怀中的物件儿,朝着空中飞射而出,炸出一个不小的烟花。
待做完这一切,心口登时涌上强烈的剧痛,哇的喷出一口黑血,双眼一翻,再也没了气息。
明婳望着天上那突然绽开的烟花,顿时心中闪过不安。
这根本不是什么烟花,而是向别处发射的信号。
也就是说,还会有下一波刺客。
如今想回去怕是不成了,前路未知,后方又有刺客追杀。明婳逡巡了一下四周。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像是自西南方向传来。微微有水腥气息钻入鼻尖,心下更加确定。
这山中若是有活水,定是通往山下。若想下山,可以顺着溪流。其实倒还有一法,便是叫李珩再带自己飞上一回。
可望向自己手中那片早已干涸的血迹,想来,他今日受了伤,怕是不好带着她下山。
定了定神,一把抓过李珩的衣袖,拽着她便要往西南方向而去。
“殿下,这边...”
李珩被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发懵,虽还对这女人有些怨怼,可如今瞧着这人如此紧张他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暖意。
明婳,这次是你先握住我的手的,若是再随便放开,我便...
还未来得及想完,却见得前方一处断崖,这山崖约莫一人高,下方溪水湍急,风吹着浪花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月亮映在水面上,闪烁且斑驳。
明婳目光打量断崖距离溪水的高度,作势便要往下跳,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身后的人猛然抓住后衣领,像拎兔子一般将人提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李珩微怒,面色沉如锅底。
“下山啊!我从前在山下见过这片溪水,顺着它游下去便能到山脚下。”明婳理了理被人扯乱的衣领,解释道。
随后担心李珩心中有顾虑,便又道:“那些人怕是又要追来,走山路下去怕是太慢,你身上还有伤,耽误不得...”
有伤?李珩微愣,他怎么不知他身上受了伤,顺着明婳的眼神垂眸望向胸口处那片血迹。心中了然,这血是方才与那些刺客缠斗时沾上的,并非是他的。
心中微暖,刚想解释,却见得那人又跑向那处悬崖,悬崖虽不高,可依着明婳这身量,摔下去也是要受伤的。
“你又不会凫水,逞什么能!”
记忆中的明婳确实不会凫水,从前在王府中落水,还是他将她救下.自那以后,她便一直怕水,更别说从这溪水中游下山去。
明婳闻言有些讪讪,前世在王府落水后,她一直害怕重蹈覆辙,便暗中苦练凫水,便是连李珩也不知。
“我,我其实会的...”
李珩气急反笑,果然,自己又被骗了。
明婳望了眼天色,倏地听见林中一阵异响,以为是刺客。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过李珩便要往水中跳去。
李珩听着身后的响动,忽然感觉被人扯住衣袖,虽力道不大,却也没忍住晃了晃身形。
刚想把人往回带,不料身前的人脚下被石子绊住,一个不稳往悬崖下栽去。
来不及多想,李珩连忙飞身前去救人,却在快要抓住明婳衣角之时,自悬崖上倏地射出一发冷箭,箭上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此时明婳可以清晰的看见那箭是冲着李珩后背命门而来,连忙抓住李珩的衣摆,借着力道将他的身子错开。
可那箭实在是快,擦着明婳的肩膀而过,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嘶...”明婳蹙眉,有些吃痛的闷哼出声。
此时李珩一只手搂着明婳,另一只手持着短刃。短刃锋利,扎入峭壁之中。可这悬崖着实是短,二人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溪水之中。
李珩望着明婳疼的发白的小脸,才堪堪稳住身形,斥责的话便脱口而出。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有几条命去挡那箭!自不量力!”
明婳耳边传来李珩不加掩饰的训斥,可心中却是泛着暖意。
真好,这人终于正常了一回。
倏地颅内传来一阵眩晕,昏昏沉沉中望向肩膀处的狰狞伤口。
果然,那箭是淬了毒的。
李珩也像是发现了一般,看着怀中的人愈发昏沉的神色,不住的唤道:“明婳!别睡!”
明婳在昏过去之前依稀听见有人在耳畔不停的唤她,那语气,那声音令她无比的熟悉,苦笑一声,呢喃道:“还好伤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