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瑟缩着不敢抬头,明荣在看清他的脸后,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明胥和明婳难道是通了天不成。竟如此迅速的将医馆的人找出来,难道是柘黄对他说了谎?
越想越气,望着地上蓬头垢面的柘黄,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这个贱人!亏得他还好心留她一命,想着事成之后便将她送往庄子上去。反正柘黄如今说不出话来,到那时,还不是任凭自己处置?
可如今明胥瞧着这场面,愈发觉得这蹄子还是念着旧主,帮着明婳陷害自己。
明胥逡巡了一下四周,轻哼一声,对那中年男子道:“吴掌柜,你瞧瞧这满屋子的人,可有找你买紫乌头的?”
“大哥莫不是糊涂了,这医馆每日人来人往的,这吴掌柜怎会记得清呢?”
明姝捏着罗帕的手微微攥紧,问道。
明婳见明姝揣着明白当糊涂,便笑道:“姐姐既然如此说,那方才为何又要派人去寻医馆的人?”
“更何况,这紫乌头本就价格昂贵且有剧毒,想买它的人定不会有什么好心思,说不定这吴掌柜便记得清楚呢?”
“我,我只是!”
“好了!既然掌柜来了,便听听他如此说!”
吴掌柜像是感受到了这厅中的剑拔弩张,有些怯怯的看了一周,目光落到地上的柘黄身上之时,稍稍蹙了蹙眉,随即道:“是,是这位姑娘带着个丫头,指名要买紫乌头!”
柘黄说不出话来,见吴掌柜指认自己,一个劲儿的想要挣开仆婢的束缚,作势便要冲上去抓吴掌柜。
吴掌柜见柘黄如此发狂,顿时面色大变,道:“你这姑娘,那日你来买药我本就心怀疑虑,后来见你出手阔绰便没有多问。可过了几日又派人去找我,给了我五百两银票,说万一事发,让我照着画像上的人指认。”
话落,便从袖中抽出一张画像,轻轻展开,放在案上。
众人定睛一瞧,烛光掩映下,那美人眉眼盈盈,观之清雅灵秀。
竟是明婳!
此时,便是在看不清局势的人也明白了,这人明摆着是想一石二鸟,借着给老夫人投毒之事先解决了云姨娘连带着明婳一同拖下水,说不定还能将整个大房都牵扯进来。
若说谁最有这心思...
明荣只觉众人的目光要将自己看穿,略略退了一步,急道:“那你为何又不指认此人?”
吴掌柜精明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个生意人,既然有人出五百两让我指认此人,自然也有付了更多的钱人让我说了实话。”
明荣气恨交加,一时没忍住,怒喝道:“明婳!你卑鄙!”
此言一出,饶是一直没开口的明湘如都微微怔了怔。
这个蠢货!露了马脚都不自知!
明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着明荣,道:“大哥,这吴掌柜又没说是我,你怎的如此肯定?”
“还有,这二姨娘区区一个妾室,哪来的五百两银子?又是谁,别有用心的给人灌了哑药?”
柘黄见事情败露,顿时吓得小脸苍白,一双眸子中蓄满泪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婢女的钳制,朝着明荣的方向爬去。
明荣见柘黄疯了一般扑向自己,那眸中充血,仿佛从地狱而来的厉鬼,全然不似从前的美艳动人。
生怕她缠上自己,明荣一脚将柘黄踹开,柘黄在地上滚了几下,艰难的爬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明荣。
怎么会?少爷明明说过,他喜欢她!只要她愿意帮他陷害明婳,就答应送她去别院,到那时,她的日子也会比如今自在。
可如今却是...
明荣见她眼神疯狂,怕她反咬自己一口,指着地上的柘黄,怒道:“定是这个贱婢所为,她见父亲宠爱云姨娘,心中不忿这才设计陷害。至于如何哑了,或许是她自己服毒,害怕来日重刑逼供。此人用心甚毒,绝不可放过!”
明婳冷眼瞧着明荣在这自导自演,淡淡道:“二姨娘只不过是哑了,手又没断,自是可以将背后指使之人写下来。姑母,二婶,不知意下如何?”
宁琴有些不安的望着明荣,她也明白今日此事是自己这一双儿女所为,若是真让那贱婢说出真相,只怕明翰知道后定不会轻饶明荣。毕竟如今床上躺着的是他亲生母亲。
思忖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瞥了眼明湘如,见她也是垂着眸子,双唇紧闭。全然不似方才一般嚣张跋扈。
“既然二位长辈不说话,那明婳为了自证清白也得求个公道,方才姝姐姐同荣哥儿口口声声的说是我给祖母下毒,如此大的罪名,明婳着实承担不起。”
明婳说得委屈,话到最后竟眼角微红,惹得人不禁心生怜惜。
明婳余光瞥见周围下人们投来的同情目光,心中不免好笑。果然,有时候明姝那套确实好使!
“到底出了何事!怎么都聚在这里!”
一道低沉且威严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众人望去,只见明翰负手而来,望着屋内一片狼藉,顿时面色黑沉。
“父亲!祖母她被人下了药,此时正昏迷不醒。”
明姝望着明翰,怯生生的道。
“什么!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明姝望了眼地上的柘黄,捏着帕子抽泣道:“是二姨娘嫉妒云姨娘受宠,下毒毒害祖母陷害姨娘和婳妹妹,此人着实歹毒至极。父亲绝不可轻饶!”
明翰闻言几步上前重重的踹了柘黄一脚,那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柘黄在地上滚了几下,一连咳出好几口鲜血。双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明婳也没料到明翰会行此举,若是柘黄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刚想上前阻止,便听得明翰怒喝道。
“贱人!蛇蝎!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押入祠堂,明日送去官衙法办。”
“慢着!”
“二叔,事情还未查清,怎可如此草率?这二姨娘背后到底何人指使,至今尚无定论。”
明荣刚想上前反驳,便被父亲一记凌厉的目光吓得退了几步。明翰捋了捋袍摆,正色道:“这事儿不过就是女人间争风吃醋的小事,婳姐儿若真想要个公道,明日二叔便给你个公道,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你祖母还病着,你向来是个孝顺的,怎好扰了她老人家养病呢?”
明婳冷笑,这明翰显然早已知道此事。此举便是决定要将事情遮掩下来,舍了柘黄的性命保住明荣,果真是个好父亲!
可若事事都让他如此称心顺意,自己岂不是白活一回?
“既然二叔心意已决,明婳方才还顾念这手足情分,想给弟弟留些颜面,如今看来,倒也是不必了。”
“云喜,将东西拿上来吧!”
话落,便瞧见云喜从院外走来,怀中揣着一个锦绣包裹。
将那包裹展开,众人狐疑望去,只见那包裹中全是女子的物件儿,有鸳鸯肚兜儿,刺绣香囊,最最令人惊讶的是包裹深处,竟有一缕女子的头发,用红绳缠着,放在玫红色罗帕中,令人心生旖旎。
云喜见众人疑惑,垂眸开口道:“这是从荣少爷房中搜来的,经过府中嬷嬷比对,正是二姨娘之物。”
此言一出,屋中的女眷皆面色尴尬低了头,捏着帕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翰只觉眼前一黑,从未有过的怒气从心中涌上颅顶,瞥了眼角落处的明荣,见他垂着眸子,脸上布满汗珠,双腿也止不住的打颤。
顿时气的往后倒退了几步,宁琴见状连忙扶着明翰,才不至于昏倒。
明婳笑望着这一幕,连忙出声道:“二叔切莫气坏了身子,荣哥儿年纪还小,行事难免鲁莽。往后好好教导便是。”
“至于这陷害一事,既然诸位都知晓荣哥儿同二姨娘是何关系。我也便不多说了,此事说白了也并不光彩,明婳不求别的,只要一个公道。”
明翰咬牙切齿的疾步上前,抓着明荣的衣领,几巴掌上去,明荣一张脸霎时间肿得发亮,嘴角也渗出丝丝血迹。
“畜生!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给我拖下去,往死里打!”
宁琴闻言一张脸早白了,连忙护着儿子哀求道:“老爷!不要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怎可打死!”
“他敢肖想他老子的女人!我不打死他,还留着他来日弑父吗?”
“都是那个贱人勾引荣儿,他不是成心的!老爷便饶了他这回吧!”
明翰简直气怒到了极点,一把推开宁琴,朝着外头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拖下去!”
明婳瞧着这一幕,心中只觉讽刺。
明翰只字不提下毒之事,口口声声全是明荣勾结姨娘。说是要打死,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
果真是好算计!
明婳望了眼地上晕着的柘黄,眸子微微眯了眯,心中生出些许谋划。
看着明荣被生生拖下去,口中不知何时被人堵住,只听见院中响起呜呜的痛苦呻吟声,约莫十来下,便没了声响。
宁琴此时早已冲出去,却被明翰一把拉住,沉声道:“给我将这个逆子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放他出来!”
话落,明翰回身望向明婳,声音冷淡道:“如此,婳姐儿可满意了?”
明婳瞧着此时气的浑身直颤还要佯装冷静的明翰,倏地笑了。
“既然二叔有了决断,明婳自然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