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明府寿宴
快要入秋,整座明府都笼罩在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之中。原本便十分雅致秀丽的园子被修葺一新,不知明翰从哪里搞来的名贵花草摆了满园,琳琅满目的让人觉得眼前一派富贵之景。
明洵因着公务繁忙,一连几日都在官署。便是如此盛大的宴会,都未能脱身。
这让一直隐忍的明翰心中大快,明洵不来,那今日的主角便只能是二房。
此时宾客鱼贯而入,众人面上都洋溢着恭维的笑容。
暮紫院
“姑娘,前院儿宾客都快到齐了,您真的不过去吗?”
青楸望着镜中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的美人,不免心中有些暗自失落。以姑娘之风姿,现下莫说去招待宾客,便是去那院中走上几圈,也定能将二房那几个姑娘比下去。
明婳瞥了眼镜中苦着脸的青楸,不禁笑道:“这是怎么了,耷拉着脸,倒像是谁欺负了你似的。”
“姑娘是不知道,方才我去厨房想寻些桂花来做桂花酿,可谁知姝姐儿身边的金露给我甩了好几个白眼,还说今日老太太寿宴,她们姑娘要用这桂花来做头油,前些日子早领了去,竟一点儿都没给咱们剩下。不过就是个寿宴,还是沾了咱们老爷的光才来了这好些宾客,她们二房倒惯会狐假虎威,真是丢脸。”
一旁的朱颜听着青楸的抱怨也不禁蹙了蹙眉头,二老爷如此做,真不怕外头议论他吃相难看!
“我这个二叔向来如此,凡是只要达道目的,根本不拘泥任何手段。”
明婳笑着将一串金海棠珠花簪于发间,细细照看了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走吧!”
“姑娘这是要去宴上?”
明婳理了理衣袖,淡淡道:“最近我那二叔过的着实是忙坏了,我这个做侄女的自然要去关怀一二。”
话落,便向屋外守着的云喜点了点头,云喜会意,连忙跟上。
此时的明府,宾客云集,相谈甚欢。京中凡是有些脸面的人家基本都派了人来道贺。
还未开席,男宾们聚在前院,同明翰一道品茶赏景,言语间提及明洵几句,无不恭维称赞,一派奉承之意。
后院女眷成群,相熟的姑娘们相邻而坐,肆意攀谈着近来京中趣事。
花厅中,定安侯府的三姑娘周锦儿喃喃道:“上回国公府的宴上,远远瞧见明家婳姑娘,真是惊才艳艳,美的不似人间女子。”
宋语芙瞥了一眼周锦儿,嗤笑道:“不过就是个只知道卖弄风骚的狐媚子,你们也不瞧瞧她那张脸,妖媚至极。”
此言一出,周围的姑娘皆面面相觑,周锦儿被噎了一句,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望着宋语芙一脸跋扈的神色,倒也不愿与她起争执。
宋语芙见无人回应,只觉自己说得有理,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大绥女子向来以端庄为美,她那张脸一瞧便是祸国之相,着实晦气。”
众人听了这话,又联想到明婳,不禁摇了摇头。
陆宝镜一早便开不下去,若不是今日是明府的宴会,怕下了明婳的脸面,见她迟迟未到,便先忍耐下来,不成想这蹄子竟如此得寸进尺。
几步走上前,喝道:“还端庄为美?你如此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便是端庄吗?依我看,倒像是那村口的长舌妇,粗鄙至极。”
“你!你放肆!”
“放肆?究竟是谁在主人家的宴上作威作福,你们宋家究竟是什么家教?”
宋语芙闻言登时气的双目圆睁,刚想伸手打人,却从身后被一把握住。
“明婳,你大胆!”
明婳将宋语芙的手甩开,笑望着她,道:“表姐,今日宴上贵客众多,动手打人怕是不好吧!”
明婳语气温温柔柔的,加之容色娇婉,更添几分楚楚之姿。众人一瞧这明家大房姑娘,全然不似方才宋语芙所说的妖媚之态,又联想的这些日子宋语芙在各家宴上的各种作威作福,也全都心中了然。
也难怪宋语芙今日如此猖狂,她父亲任御史台要职,宋家虽说有爵,可到底是没什么分量,这宋姑娘平日里在家中嚣张惯了,自是目中无人。
“她出言不逊,我想打便打得,怎么,仗着你是主人家便可欺负人吗?”
“欺负人?宋姑娘觉得我方才是在欺负你?”
明婳面容带笑,语气亲切,缓缓行至宋语芙面前,握着她的手,大有和号之意。
可宋语芙怎会吃这一套,作势便要用力将?明婳推开。
可明婳却趁着众人没注意,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在闹,我便真将欺负你的罪名落实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丢的起这人?”
“你!”
“再者说今日可是你舅舅一手操办的场面,我大可跟你闹起来,你说他是会责怪我,还是你呢?”
宋语芙被她眸中的冷意吓到,有一瞬间的怔愣。余光撇向周围人鄙夷的视线,羞愤的将手抽回来,带着侍女逃一般的离去。
众人见宋语芙离去,便又开始三五成群的嬉笑玩闹。
明婳瞧着这一幕,不自觉的有些怅然。上辈子她自幼时便被父母护着,根本不在乎外头人如何议论,便是明姝如何败坏她的名声,她也不过一笑置之。
可究竟是人言可畏啊!后来的种种,让她见识到什么是流言猛于虎,是压死明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侍婢赶来,说是前院开了戏,邀诸位娘子夫人前去观戏。
陆宝镜上前挽着明婳,道:“你家这寿宴,果真是齐全。”
明婳笑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
是呀,好戏就要开锣了。
畅音阁内
明婳一进去,便招来众多宾客的目光,或欣赏,或艳羡,或鄙夷。
燕绾被众多女眷围着说笑,见明婳过来,摇了摇小声道:“不是说身子不适不来了吗?今日人多,累坏了可是不好。”
明婳摇摇头,笑道:“母亲,女儿无事。”
此时忽然阁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觉心中巨震。
这,这明翰好大的本事,竟将澄王殿下请来了!
明婳望着一袭月白色玄纹云袖长袍,面容清俊秀雅的男子,他的发丝用一根玉簪束起,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露出一丝笑意。若不是那眉眼间透露着些许清贵之气,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是踏云而来的谪仙一般。
明翰走在李椋身侧,后头又跟着一袭绯色罗裙的明姝,那面上噙着的三分羞喃,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这回殿下能赏光来府上,实乃我明府之幸。”
明翰面上堆着笑,恭敬道。
李椋视线游移不定,像是在寻什么人一般,在阁中逡巡着。目光触及那一抹浅碧色身影时,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
随即唇畔勾起,淡淡道:“言重了。”
明翰面上有些尴尬,瞥了身后的明姝一眼,明姝会意,端过侍女手中沏好的茶盏,娇声笑道:“小女听闻殿下喜茶,特备了这上等的云山松雾,还望殿下不嫌粗陋。”
李椋笑着接过明姝手中的茶,放在鼻尖闻了闻,赞道:“茶香浓郁,果真上等,明姑娘有心了。”
明姝一听李椋的夸赞,心中狂喜,一张俏脸更添绯红。
可李椋只是闻了闻,随即又放下,眸中情绪不显。
明姝见状脸上的笑意僵住,目光疑惑的瞥向明翰的方向。明翰也被李椋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澄王身侧的内侍成乐瞧着这父女二人一脸茫然,笑道:“明姑娘莫要自责,我家殿下向来饮茶只饮山泉水,且茶水只要七分烫才肯入口。您这云山松雾虽是上等却早已散了温度,这可如何饮得?”
“成乐,不得无礼。”
成乐一席话说完才听得李椋斥道,明显的是不打算给明家这对父女脸面。
可既然如此,澄王殿下大可以不来赴宴,今日如此做又是何意?
成乐奉上一早便准备好的茶盏,李椋接过,啜饮了一口,缓缓道:“前些日子母后听闻明府上姑娘皆品貌不凡,奈何久居深宫不得见,得命本王带了些许礼物奉上,还望诸位姑娘莫要嫌弃。”
众人一听此言,望向明家几位姑娘的眼光又添了几分羡慕。
燕绾握了握明婳的手,像是在缓解心中的不安。
这明家向来同赵家是没什么交集的,赵贵妃突如其来的赏赐着实让人心中惴惴。依着规矩,凡是宫里有赏赐,都是要进宫谢恩的。赵贵妃此举,怕不是要借着赏赐之名,想见明婳?
明婳蹙眉,想来是大长公主的缘故,这赵贵妃想来是同大长公主不和睦。还有上回瑜国公府的事情,想必李椋已经注意到他了,怕是要借着赏赐,来达到某种目的。
果真是好谋划!
明婳思索着要不要前去谢恩领赏,可明姝却是先她一步作势便要上前叩拜。
却不料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一名宫中内侍打扮的人尖锐的嗓音响彻院中。
“雍王殿下驾到!”
雍王?雍王怎会来此?
在众人的震惊且疑惑的眼神中,李珩负手而来,只见还是一袭玄色云纹长袍,领口处用金线绣着几片竹叶,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终身环绕这令人生畏的肃杀之气,一进来,屋内四下寂静。
“皇弟莫急,这里还有陛下的赏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