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铨特地让天地合酒店的服务员找了一个布置很高雅的一个八人座的大包间。
这是为了显得空间不那么的急促,让汪麦有压迫感。
点菜时,朱铨刻意说:“汪大哥,你们张掖的美食很多,有大馍馍、糍耳子、煎血肠...这里都没有,不过这里有鸡肉卷子,你要不要...”
“不用,我母亲是兰州人,我的口味跟我母亲一样。”
汪麦回答道。
“啊...啊哈哈...兰州人喜欢吃牛羊肉,最有特色的就是拉面对吧?”
朱铨开口问道。
“对啊,兰州拉面那是一绝,就是在外面吃不到那个味。”
汪麦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笑容。
服务员一听接话道:“牛羊肉倒是有,但...不好意思,拉面没有。”
朱铨道:“那有饺子吗?饺子也行。”
服务员说;“有的。”
“那就这样,给我上...唔...这个孜然羊肉、红烧牛肉,还有...唔...这个盐水虾、多宝鱼,再来个青菜汤,外加一份水饺。”朱铨拿着菜单,翻找着一连点了六道菜,最后将菜单豪气一收,道:“汪大哥,你看这些菜行吗?”
汪麦:...
朱铨:...
房间内陷入莫名的沉默。
朱铨心里面泛着嘀咕,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出了错,让汪麦沉默着不说话。
大哥,你倒是给个态度啊!
纵然不说话,那起码也得给个表情啊!
这一句话也不说话的...难道是觉得我点了太多菜了?
浪费粮食?
与国家现在提倡的“节约每一粒米饭”相违背?
朱铨打量着脸上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汪麦。
“那我就按照这个上了,两位稍等,菜马上就上!”
服务员等了两三秒,见汪麦也不说话,直接就默认为他默认了。
汪麦此时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其他的表情,有些意外,用手重新数了数,“啧啧”两声,若有所思后的意有所指,道:“这些可都是硬菜呀...”
硬菜?!
这是觉得菜点的太多又太好了?
可是,华国人请客不都得这样的么?
要量大且美味才行!
汪麦为何觉得这个不正常呢?
朱铨头脑风暴着。
换位思考,假若我是汪麦,在经过了十六年的逃亡生涯后,身上的钱不多,又担惊受怕,面对这样的一顿美食盛宴,那本能的会觉得是“假”的,有陷阱。
对!
汪麦觉得这个是有陷阱,所以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那样的话!
朱铨在换位思考后,立马反应过来了!
汪麦肯定觉得自己能这样大方点菜,一定不是自己掏钱,那这就意味着两人见面的事就不是秘密了。
朱铨知道,自己若是强行解释,说自己没有报警,是自己花钱的,那在汪麦的眼中就是掩耳盗铃一样,更加的不可信。
所以,朱铨只能是假装若无其事的又拿起酒水单,一边看,一边说:
“这里的酒好贵呀!最便宜的都要九十九块一瓶。不过这牌子的酒确实不错,汪大哥,我们就要这个酒如何?我陪你喝一杯。”
朱铨说这话是想表达自己也是心疼钱的,能这样自掏腰包吃喝,是因为一起吃饭的人很重要。
当然,在实际上,朱铨确实是很心疼钱的!
只不过,现在朱铨的银行卡里面多了十好几万,是昨天刚到账的,用起来也有底气了许多。
这些钱是各个音频app给打来的《鬼吹灯》渠道费。
按照二八分后,拿到八成钱的国视人民广播电台又跟朱铨二八分账。
朱铨拿走两成,其余的还有《深夜恐怖》节目组其他后期工作人员也分到了这笔钱。
汪麦有些感慨的说:“小弟,今天要让你破费了。”
朱铨笑着说道:“这顿饭是小弟我应该请。我们素不相识,你能冒着危险跟我见面,是对我的信任,我佩服你的勇气。”
酒菜上桌,服务员打开酒,朱铨起身给汪麦斟满一杯,随后也给自己斟满一杯。
“汪大哥,我们边喝边聊吧?你昨天晚上说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尽管放心说。来,为我们的缘分喝一个。”
朱铨发挥着自己主持人嘴皮子的能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汪麦看朱铨这么爽快,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觥筹交错间,菜已然全部上齐,朱铨没有多问,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吃菜,等候汪麦自己来说。
在酒精的刺激下,汪麦的思维很跳跃。
而这一开头就让朱铨再次震惊。
汪麦竟然是自己多年的粉丝,还对自己从上大学开始的行径也了如指掌。
在大学期间,因为每年的暑假都是要进行实践活动的,自己大一时在东北当地的电视台进行采访,跟进“打黑”活动,他每天都为自己的安危提心吊胆。
后来大二的时候则是在首都卫视的新闻看到了自己,大三更是不得了,参加了《主持人大赛》还有《大专辩论赛》。
最后,因为去了国视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频道《深夜恐怖》,这才有了对话的可能。
感情是这样才联系到自己的啊!
一想到有个杀/人逃犯在默默关注自己,还研究自己的行踪,朱铨不禁冒冷汗。
汪麦说他家有七个兄妹,他是最小的,也是他妈妈最疼爱的。
说到母亲,眼泪不自觉的就在这个沧桑的男人眼圈里打转。
朱铨赶紧为汪麦夹了些菜,让汪麦边吃边说。
而汪麦却不断端起杯子自顾自喝酒,满桌的佳肴似乎对他没有吸引。
汪麦的声音有些哽噎,说:“你写的文章我多多少少的都看到过。
你笔下写烈士妈妈为儿子难过,别人会尊敬她;
那些黑/社会的人员被抓后我也是弹冠相庆,而他们的妈妈只能跟我妈妈一样,以泪洗面;
而且,我的妈妈为儿子伤心,别人却只会更加嘲笑她。
我妈妈好可怜。”
汪麦说了一大堆,叹了口气,又干了杯中酒。
从他的话中,朱铨能感受到汪麦很想做个孝顺儿子。
只是,这对自己的了解也太深了吧!
而那篇采访烈士的文章,是朱铨在大二时做的暑假实践。
所报道的那位烈士叫张大郎,是中越边境麻栗坡烈士陵园里唯一的金陵籍烈士。
1984年6月19日,越军偷袭老山雷达阵地时牺牲,他当时是前线指挥官,才二十四岁。
那天,张大郎所在的雷达分队遭越军偷袭时,他中弹三十八处,腹部炸开,胃肠外露,他受伤最重,却把自己的急救包让给战友止血,一直坐在血泊中指挥其他伤员转移。
等他送到救护所时,失血太多了,已经昏过去了。
听医生说“小金陵”需要输血,当地老百姓都争着去献血,但最终没能把他给救回来。
这场偷袭,雷达站三十多个人负伤,四人当场牺牲。
而张大郎牺牲后,家人经济困难,没有能力为他扫墓,他的墓碑成为陵园里最寂寞的那个。
直到二十四年后,朱铨根据墓碑的信息,找到他金陵年迈的父母。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朱铨差点落泪。
金陵老巷子那八九平方米的小屋正中,墙上挂着一张大照片,就是张大郎墓碑上的那张遗照。
在朱铨等志愿者的多方筹措下,张大郎父母得以前往中越边境扫墓,而朱铨有幸陪同,拍下张大郎父母的那张照片,完成了此次的报道。
第二天就被国视采用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看到的报道吧!
汪麦不停的喝着酒,一口菜也没有吃,似乎要将自己这十六年来积压在心的话全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