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窒息感中,她睁开了眼。
好像做了场噩梦,醒来后忘记自己都梦见了什么。她只觉得四肢僵硬,尤其是脖颈,十分疼痛。
她坐起来,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有个鱼缸,里面有只淡蓝色的小东西正在水里游来游去。
好像,是一只小章鱼。
嗯?
……她养了只章鱼吗?
她走过去,伸手点了点玻璃钢。
里面小小的淡蓝色章鱼立即贴过来,隔着玻璃依偎在她的手旁,小脑袋贴着她手指的位置磨磨蹭蹭。
墨绿色的圆眼睛充满依恋地仰头望着她。
“……”这章鱼怎么狗里狗气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得不到回应,小章鱼犹觉不满,纤细的触手湿漉漉软趴趴的,努力往鱼缸边缘扒拉,似乎想探出身体亲近她。
她后退两步,一脸嫌弃。
“好恶心……看起来滑不溜秋的。”
那个小身影仿佛僵住了。
墨绿色的圆眼睛中传递出一种难以置信又十分受伤的情绪。
仿佛在说——
你变了你以前觉得我可爱。
“……”什么鬼。
她感觉自己可能没睡醒。
她用眼睛收集信息,房间里的每一个摆设她都见过,存在于脑海里,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感觉。
那就是陌生。
这种陌生夹杂在一种微不可察的抵触感中,让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这里。
从楼上下去,看到有个庞大的身影在厨房忙碌,听到她的脚步声,探出头,她脑海里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这是她的妈妈。
妈妈说,“安娜,你怎么起这么早,快坐下吧,饭就要好了。”
原来她叫安娜。
安娜不动声色地下楼,看向窗外。
天是黑色的,楼房很矮。
她伸着懒腰,舒展着四肢,来到窗边,视线从天空划过。
月亮是红色的。
脑海中的认知告诉她,月亮本来就应该是红色,可第六感觉让她觉得古怪。
安娜惯常没什么表情,因此即便很狐疑,那张略显面瘫的脸上也看不太出来。
“好香啊”她嗅着空气开口,“感觉今天的早餐一定很好吃。”
妈妈似乎对夸奖很开心,说了句马上就好,更加用心地忙碌着。
安娜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妈妈喜欢被赞美,二是现在这个时间是早上,所以她下楼时妈妈才会说“起这么早”,现在做的是“早餐”。
安娜翻开桌子旁摆放的一本杂志。
纸质书的手感很陌生。
她可以对一件事情感到奇怪,归结于自己想太多,但接二连三感觉到奇怪,就不对了。
安娜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所谓第六感,就是超感官知觉,也就是超出感官之外所感知到的机体觉,也是一种感官上真正存在的天生功能。
只不过她还需要一点证据。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拐角处傻愣着的人喊,“贝拉起来了?快下来吃饭。”
贝拉?
安娜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贝拉是自己的妹妹。
自己这个妹妹先是站在楼梯中央愣了一会儿,随后快步跑下来,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窗户。
把一脸懵逼演绎里得淋漓尽致。
安娜收回视线,心中想,那点证据来了。
看来贝拉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世界感到古怪。
妈妈笑着问贝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安娜翻了一页杂志,又确定了一点。
妈妈和她们两个不一样。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正常人或许会在起床的一瞬间有些茫然,但很少会忘记自己是谁,甚至直到妈妈喊出自己的名字,那些关于自己平生的记忆才灌入脑海,这并不合理。
阵营划分得很清楚了,就是……
就是没想到,贝拉坦然地接受了,坐在桌子前皱着眉准备吃早餐。
“……”为什么有人觉得古怪还能吃得下去饭?
她忍不住踢了她一脚,贝拉立即问,“你踢我干嘛!”
妈妈也从厨房探出头,“安娜,别欺负妹妹。”
“……”
好,安娜感觉自己拿到了欺负妹妹的恶毒姐姐剧本。
不过这个人设的感觉还不错,至少可以一定程度上胡作非为。
安娜勾唇一笑,再接再厉,掀翻了她的盘子。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妈妈慌忙给贝拉擦裙子,安娜趁机充满挑衅地挑眉看她,拿着三明治作势要咬,果然,气晕了的贝拉掀翻了她的餐盘。
非常好,以合理的方式避免了吃掉这些东西的命运。
安娜十分配合地尖叫几声,趁乱提着湿裙子跑回了楼上。
谢谢了好妹妹。
回到房间后,安娜立即收起了脸上的愤怒,迅速地翻找其房间,顺应着第六感在墙壁上细细摸索。
她失去了一些记忆,但她似乎不是第一天来到这里。
墙壁上刻了些东西,安娜趴下来去看,有文字,分别写着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她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笔,用力刻在那些文字下面,将顺序接上。
第九次。
果然,字迹一样,这些符号是她亲手刻下来的。
什么第九次?
安娜将笔放了回去,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拉开拉链将裙子脱下,只着内衣在房间里继续翻找。
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趴在玻璃缸边缘的章鱼“啪”的一声掉回了水底,几只纤细的触手缠着脑袋,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在害羞。
安娜嘴角抽了抽。
更古怪的是她也涌现出一丝类似难为情的情绪。
“……”她默默地打开衣柜,找出一套类似校服的蓝白裙子制服穿上。
小章鱼悄悄从触手间的缝隙出露出一只眼,看了几秒后又颤抖不止地将眼蒙上,整个身体都泛着快要滴血的蓝色。
她不能在房间里逗留太久。
目前的信息已经证明了事情的古怪。
潜意识里,外面不该是矮楼,肉眼可见的地方可以看见海,她不应该在夜晚起床,夜晚去上学,月亮也不应该是红色。
甚至,她不叫安娜。
这个想法一出,脑海有种过电般的感觉。
对,她应该不叫安娜。
这么多古怪的感觉融合在一起,就不再是错觉了。
尤其是,推开门走出去,直接站在了校园里时,这种感觉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