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雨掀起了灰尘,视线模糊不清,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昏沉色彩。
唐柔和阿瑟兰进入城市,月蹲在干燥的空舱里,乖得像个家养动物。
她们找到一家恶意气息最浓郁的酒店,旁边就是城市纪念碑和中心大教堂,将车停了下来。
看唐柔打开车门下车,月立即想起身跟着下去。唐柔不得不将他按回去,对他说。
“在舱里休息一下等我回来,我一会儿出来接你。”
少年摇头,想追随他。
唐柔认真地说,“你的模样看起来跟人类有一定差别,我不能冒险,小月听话,待在这里。”
即便知道小月身上的剧毒应该不会让被人伤害到他。
但这个模样出去,太过吸睛,引发流血事件是唐柔绝对不想看到的画面。
月扒着玻璃舱边缘,薄唇抿着,连同眼睫都向下耷拉。
那双靛蓝色的眼睛再次流露出小狗一样被抛弃的神情,他这几天熟练运用这个眼神,换来不少疼惜,尝到了甜头后三天两头装可怜。
可这一头银白色的柔软发丝和过分苍白的脸颊,实在不是人类会拥有的样子。
唐柔心硬了又软,摸摸他的头发。
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下蹲了下来,这个玻璃与他对视,少年立即从水舱中爬出来,被她压着肩膀按回去。
“月。”唐柔哄孩子一样,轻轻柔柔地说,“不然你数一千1个数,慢一点数,数完了我就回来了。”
少年认真地聆听她说话,感受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声波划过空气,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抬起手,冰凉的指腹落在她唇瓣上。
唐柔又重复了一遍。
月歪着头,仿佛在问,“那如果你不回来呢?”
唐柔说,“我会回来的。”
又摸了摸他的头,少年缓慢坐下,抱着腿,耷拉着脑袋。
是让人会产生罪恶感的姿势。
唐柔走得很艰难,一步三回头,放不下心。
直到她的气息隔绝在门后。
月歪着头,安静地思考。
他对人类语言的感知能力不强,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唯一能读懂的就是唐柔的意思。
在别人身上,他只能感受到喜怒哀乐,而唐柔的意思则传递得很清晰。
毕竟,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陪在唐柔身边。
某种情况下,她的话会被他延伸理解。
比如现在,月就在想,如果他在这里等待很久唐柔都不回来的话,那他就去找他。
……
从下车开始,就有无数双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有好奇的,有打量的,还有很多恶意的。
唯独缺少友善。
唐柔脚尖转了转,和到阿瑟莱一起朝酒吧走去。
她们的原意是想要进入旁边的中心大教堂,可那里似乎不欢迎外来者。
这座城市似乎有规则,除了自由日外,不能随便伤害别人,因此酒吧门口的酒保把她们拦下时,说的仅仅只有。
“你们是哪里来的?”
她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词,“我们前段时间被外派出差,刚回来,结果城市被封了,回不去,一直在外面游逛,正好逛到了这里。”
“被封了?哪个城市?”
“巴别塔辖区。”
巴别塔辖区被划为封禁区的事情远近闻名,所有人都有所耳闻,尤其是巴别塔生物基地的轰然倒塌,成为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酒保拿出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又看向她们停在路边停车区,被腐蚀到面目模糊的卡车,“那是什么车?”
“运输货车。”
酒保皱眉,问她们,“货车?里面装的是什么?”
唐柔说,“海鲜。”
“……”阿瑟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海鲜了,倒也没说错。
走到吧台前,调酒师眼神斜过来,在她们面上扫了一圈,勾着唇笑,“外来人口?两位美女想喝点什么?”
是个阴柔秀美的男人,单侧耳朵上挂了个小小的钻石钉,让唐柔联想到许久之前海兔子用她的耳钉穿过耳朵时的样子。
只不过海兔子那张脸,不是人类可以比的。
精致得让人不敢亵渎。
调酒师一边说,一边单手托腮撑着下颌,身体越过桌面往她们面前凑。
往日调酒师总会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姿色引来富婆侧目,再幸运一点,会在杀戮日带他藏进私人地库。
他所要做的无非献出,被富婆睡一夜,没有力气了就磕两粒药,遇到太难入眼的就喝点酒,把自己灌醉。
各取所需。
可今天物色的猎物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阿瑟兰对唐柔小声说,“这么油腻?”
不怪她眼光高,天天在实验室里盯着那些漂亮非人的脸,前男友还是萧宁那样的冰山美男,再粗的胃都被养细腻了。
“喝酒吗?”唐柔转移话题。
原本她和阿瑟兰下班后总会去酒馆喝一杯,尤其是碰到讨厌的项目和讨厌的工程师时,不喝一杯就感觉很难熬过接下来的一周。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两个人在一起喝酒竟然是在上帝之城。
唐柔点一杯威士忌,阿瑟兰则是调了一杯玛格丽特。
两个人喝着酒,各聊各的,调酒师在吧台前托着下巴抛媚眼。
阿瑟兰被盯得发毛,搓了搓胳膊,小声嘟囔,“挑谁不好,你挑她?小心被她那些爱犬们发现你小命不保……”
几杯酒下肚,唐柔感觉自己视线模糊了一些,终于露出微笑,佯装平静地问调酒师,“我看你们隔壁有个很漂亮的教堂,但被围起来了,里面好像有挺多人的,是不允许外地人进吗?”
调酒师迷离的眼神清醒一瞬,微微站直身子,警惕地问,“你说中心大教堂,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柔眨了眨眼,“没事呀,就是好奇,这座城市的宗教色彩还挺强的,经常能看到教堂,海边不是还有白色的教堂建筑群吗?”
“对呀。”阿瑟兰也在旁边说,“单纯好奇。”
“好奇?”
调酒师神色古怪,张开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
话说到一半。
舞池中央忽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架子鼓声,重金属音乐在耳旁轰鸣炸开。
头顶的灯光暗下来,变成折射着缤纷色彩的琉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