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章青酒已进去近两个时辰不曾出来,流光心中担忧,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虽然这脚步今日的频率明显地快了一倍,但在太子府这么多年,但只听声音她便知道这脚步声的主人是谁,当即转身道:“奴婢流光,见过殿……”
“小章大人可在里面?”不等她说完,楚澜便开口了,既极力的克制,但语气还是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焦灼。
流光吓了一跳,立马点头,“在的,只是她已经进去快两个时辰了,奴婢正想着要不要叫她用……”
听到人在里面,楚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眯了眯眸子,缓缓地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流光正准备拔腿跟上,却被赶上来的火舞一把拽住,“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前面忙吧。”
说完,还颇为细致地上前关上了院门。
然后,火舞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勾了勾。
风止到底脚程差了一点,紧赶慢赶赶过来时,正好看到火舞关门的动作,以及他嘴角那抹颇为得意的笑容。
同生共死又共事这么多年,风止哪里不知道火舞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乜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
他想,不是那个女人有事就好。
两个人心照不宣,流光也并非一个蠢笨之人,只是……
深吸一口气,流光折了回去,“两位大人,今日的午膳,殿下和小章大人如何用,以及何时用?”
火舞:“……”
风止:“……”
卧槽,忘了这一茬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紧接着,两个人不约而同道,“你去!”
这种时候,谁去不是找死啊?
流光看着眼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免得被殃及池鱼。
可她又怎么斗得过这两只老狐狸,只见二人互相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接着又异口同声道,“你去!”
“我?”流光猛地愣住。
火舞眯了眯眸子,“我还有殿下吩咐的公务,先走了。”
风止接着道:“殿下今日让我拿出来晒的那几本书我忘了晒了,再不拿出来就来不及了,得立马去收拾一下。”
说完,两道身影同时拔腿就跑。
流光目瞪口呆地看着两道溜之大吉的背影,再望了望已经被火舞关得严丝合缝的门,捏了捏手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跑路。
喵的,事情又不是我干的,凭啥我背锅?
小章大人都说了不让我去,谁去谁才是大冤种!
瞬间,原本热热闹闹的蒹葭院门口,一个人影都不见了,凄凉得只余下秋日落叶在地上随风翻滚。
院子里,楚澜自是听到了身后的关门声,可此刻的他却无暇去管,快步走到那唯一一道闭了房门的卧房前,准备去推门时,却又不由得微微顿住。
几个呼吸后,楚澜眯了眯眸子,到底还是推开了门,望着鹅黄帷幔下的微微隆起的身影,听到那井然有序的呼吸声从里面传来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屋里,章青酒还在沉睡,一夜的困倦遇上熟悉的床铺和味道,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心。
掀开帷幔,再缓缓坐下,这一切楚澜做得格外的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正在酣睡中的人儿。
只不管他做得多么轻手轻脚,仍是惊动了盘成一圈绕在枕头旁的小黑蛇。
听到动静的小黑蛇猛地抬起头来,竖瞳里充满了警惕,獠牙尽出,闪烁着幽幽的光,仿若下一刻就要咬上来。
楚澜眯了眯眸子,淡淡地扫了它一眼。
只见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小黑蛇定定地看了楚澜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下一刻瞳孔一缩,便缩了脖子,蜷了回去。
最后还将头也转了个方向,藏进了圈里,将尾巴对准楚澜,倒是真把自己卷成了一坨麻绳。
没有管小黑蛇的动静,楚澜目光又一次变得无比的柔和,这还是他第一次,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又这般安静的,近距离的看她。
眼前的女子,双眉清隽,不似大多数女子的如柳叶般细长,眉峰处微微扬起,显得格外的生动,像极了她那不拘一格又风风火火的性子。
琼鼻挺立,小巧而又端正,曾有术士告诉他,一人若鼻不正,则心不正。她倒是真应了这句话,说一不二,却又能屈能伸。
红润的唇,一旁还有个几不可见,却又在笑起来时若隐若现的梨涡,带着十足的灵动。
夫子说,食色性也,故而君子若以君子之行,行食色之礼,仍为君子之道。
他知道这个人生得好看,两年前的上元节便早已知晓。
所以,他是不是也该庆幸,楚阔的不曾珍惜?
可一想到这些年她受的苦楚,却又忍不住为她心疼。
好在,她眼中的光,一如既往的明亮。
想到这儿,楚澜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去拂那遮住她眉眼上的一小缕青丝,却又在还有一寸之余堪堪停下,最后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弧度,缓缓地收回手。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似意识到了什么,双眉微微一蹙,半梦半醒地睁开了惺忪的眸子。
入眼的第一个画面,便是男子眼角的那颗红色泪痣,艳丽得让人心悸,却又勾人欢喜。
章青酒瞬间清醒了,却没有起来,蹭了蹭枕头,“你忙完了?”
许是刚刚睡醒,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朦胧的微醺,格外撩人。
“嗯。”楚澜眯了眯眸子,修长的手指伸出,帮她扯了扯下滑的锦被。
被子下,章青酒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纤细洁白的脖子随着方才的动作清晰可见。
“怎困得如此?”收回手,楚澜不准痕迹地别开眸子。
一回上京城,事情着实太多,以至于他分身乏术,无暇顾及。
“我娘说我不着家。”章青酒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角,脸上挂了几分委屈,“让我抄十遍卫氏家训。”
“十遍?”楚澜心脏一抽,眸子里闪过一丝深邃。
卫氏家训长达千字,上京城人人皆知,抄上一遍都够让人闻风丧胆,更何况是十遍。
韶青郡主虽生气,可这惩罚却是有些过了。
“嗯。”章青酒继续点头,将自己的两只爪子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抄了一天一夜,差点儿没有把手抄断。”
“你与她好生说说,她定舍不得这般罚你。”楚澜叹息,骨节分明的手指拉过那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揉了起来,眼神中的情绪如若珍宝。
真舒服。
章青酒餍足的眯了眸子,抽了抽鼻子脱口而出:“罚就罚了,抄就抄了,我赶着见你,没想那么多。”
揉着手腕的手指微微一顿,楚澜轻轻叹了一口气,“下回,我早些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