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上涌,封清歌一口咬在景澜胸口,听着耳边忍痛的抽气声,她并未松口,只是从喉咙间发出含糊怒斥。
“猪脑子!死脑筋!”
要求景澜忠诚的是她,现在让对方撒谎的也是她。
当真是完美诠释何为女人心海底针。
疼痛令景澜神情有些扭曲,但他没有半点推开封清歌的意思,手臂上力道紧了两分。力气控制在一个既不会让封清歌难受,又能够将对方完全控制在怀中的程度。
“逍遥丹之事,陛下严禁外泄。据我所知,知晓此事之人不超过两手之数。”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提起此事那就一次性说清楚。
封清歌清楚景澜的用意,但心中悲意还是止不住涌出,面颊埋在柔软靛蓝色侍卫服中,将所有情绪隐藏在柔软布料内。
“父皇他让我去禹州,怕也是因为逍遥丹的缘故吧。”
声音透过布料闷闷传出。
封清歌努力隐藏着情绪,但不自觉轻颤的身体,暴露一切。
深沉黑眸中心疼情绪如浪潮涌动不歇,景澜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开,眼眸仿佛蒙了一层黑雾,将一切情绪隐藏。
“逍遥丹不能完全消弭百日梦的毒性,两者淤积在陛下体内,恐怕撑不到五年。”
为何重来一次,她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冷意再次蔓延到四肢末端,封清歌冰凉的手指缓缓收紧,如削葱的指尖死死抓着景澜的胳膊,几乎要将结实的布料扣除五个手指洞。
“殿下,我在。”
指尖动作一松,封清歌茫然抬起头,凝视着眼前温柔至极的少年,轻声道:“景澜,你相信天命吗?”
景澜凝视着凤眸有些空洞的封清歌,缓慢摇了摇头:“臣不相信。”
“为什么?”
她携带着十年血雨重生而来,灭不掉狼子野心的封于明,杀不死狼心狗肺的封清玉,更是护不住盛年而逝的父皇。
难道不是因为既定的轨迹无法改变?
“臣相信事在人为,有时候无法达成想要的结果,只是因为做出的努力还不够。”
封清歌豁然开朗。
她想要做的每件事都需要足够的权力和势力。
而她重生至今不过月余,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建立能够颠覆朝堂的势力范围,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复仇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稳扎稳打,才能让那些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至于父皇体内毒素,她还不信如此广阔的天下,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解毒之人!
竟然被一条消息乱了阵脚,她果然还是不够冷静。
封清歌略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心中莫名迁怒起了景澜。
“你刚才为何不提醒我?”
原本为她情绪恢复正常而松口气的景澜一愣,摸不着头脑道:“殿下这话何意?”
他呆愣的模样,倒是多了一些符合年纪的少年气。
迁怒不过是一时,封清歌说完头脑就清醒过来,本想解释,但难得见少年老成的景澜露出这种表情,恶趣味突然冒头。
“你不知道?”
说话时,封清歌黛眉轻拧,旖旎眉眼间带着怒意。
景澜目光闪了闪,偏头看向一侧,老老实实摇头。
封清歌心头最后一层暗云隐匿,面上薄怒未消,纤手重重在景澜胸口处拍了两下。
“那就好好想想。”
说完,手臂发力隔开两人的距离。
“放开我。”
景澜神情微怔,低头看向两人如今的动作,耳畔一红,快速松开怀中人,后退了一步跪下。
“臣逾越,请殿下责罚!”
身周温暖气息骤然消退,封清歌心底有些不适,挥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看着恭敬无比的少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揶揄道:“你刚才的勇气呢?”
“臣冒犯殿下,还……”
不等景澜说完,封清歌便挥手打断。
“本殿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刚说完,她便觉得这话不对,立刻改口道,“下不为例。”
“谢殿下!”
见他谢恩后还跪着,封清歌心中无奈,道:“起来吧。”
景澜这才应声起身。
打量着他沉静的表情,封清歌收敛心绪,说起了正事:“路上要带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随时都能出发。”
“做得不错。”封清歌随口夸赞了一句,道,“我会让芷兰留下配合你的人手,记住不要露出马脚。”
“殿下放心,臣已经吩咐过他们听芷兰姑娘指挥。”
景澜训练出来的人,封清歌很放心。
“这次我会带上小柔和狸奴。”
闻言,景澜微微皱眉问道:“殿下当真要带着二公主一同前往禹州?”
此次出行可不是为了游玩,封洁柔一个年纪不到八岁的小丫头,跟着一同去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拖后腿。
而且他可没有准备假扮封洁柔的人。
“这小丫头敏锐得很,要是发现异常解释起来也麻烦,不如带着上路。”封清歌轻轻抖了一下袖袍,凤眸笑意浅薄浮于表面,“至于假扮她的人选,我最后添上的那个小宫女就不错,你找人给她扮上。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今晚就出发。”
见她已经计划好一切,景澜只得领命离开,去帮封清歌找好的替身小宫女做伪装。
景澜离开没有多久,安置好行李的芷兰便来复命。
等她禀报完,封清歌便将她要暂时离开京城之事告知芷兰。
芷兰心中早有准备,没有多问只是道:“奴婢和芷眉不在殿下身边,还望殿下多多保重自身,长乐宫所有人都希望殿下康健。”
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鲜活少女,封清歌凤眸中情绪柔和如水。
“你们留在此处也要多加小心,封清玉不是吃亏不吭声的性格,在我未回来之前,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话到最后,封清歌眼神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但也记住我长乐宫,不是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
“殿下安心离京城即可”芷兰低声应道,眼中情绪和封清歌极为相似,“如有人想要动长乐宫,即便殿下不在,他们也讨不了好!”
入夜,梅花山庄最不起眼的侧门,驶出一辆普通的青灰色马车。
马车借着夜色掩护而行,一路上惊起了不少飞鸟。
扣着斗笠低头赶车的刀疤脸车夫,突然抬起头看向一侧向京城飞去的灰鸽,吸起下嘴唇,吹出一声尖利口哨。
一道柳叶大小的黑影闪过,灰鸽直挺挺砸向地面。
见状,车夫收回目光,控制着缰绳向远方而去。
马车离开后不久,一直和刚才灰鸽极为相似的鸽子腾空而起,扑腾着翅膀向京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