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汪平丘一瞬的茫然,封清歌立刻乘胜追击。
“只要是人就会有出错的时候。汪大人用禹州几十万人的性命,赌这位古先生不会有问题。当真是够豪爽。”
封清歌话语中隐含的嘲弄之意,让汪平丘眼中茫然更甚,但他依旧固执。
“我可以确定……”
而封清歌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语。
“未曾尘埃落定之前,谁都无法断言。”
见汪平丘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封清歌没有再出言刺激他。
刚刚迈步向楼梯方向走两步,汪家下人便齐刷刷退到了一边。
那速度,就连宫中侍卫都比不上。
果然,惧怕能激发人的潜力。
目光随意扫过全身上下写满戒备的汪家下人,封清歌根本不将他们的警惕放在心上。
刚走到楼梯下,就看到景澜带着提小包裹的玄云子走了下来。
望着他脸上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矜贵傲气,封清歌唇角不自觉上扬。
快步上前拿过玄云子手中的包裹,道:“可收拾好了?”
景澜微微颔首,很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云子,你还是留在客栈,照顾好你师叔,知道了吗?”
玄云子应声回了楼上。
封清歌抬起手臂伸到景澜面前。
景澜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阿姐可是生我的气了?”
她脸上带着属于十来岁孩童的顽皮笑容,景澜无法拒绝。
伸手搭在封清歌胳膊上,景澜意有所指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我乐意。”
封清歌侧身搀扶着景澜下楼,唇边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阿姐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不喜欢我。”
景澜无奈道:“强盗逻辑。”
“管它是何逻辑,有用便行。”
两人说话之时的轻松氛围,和刚才气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同走到大堂,汪平丘已然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不知二位准备何时动身去老夫府邸?”
景澜面色冷肃不言语,封清歌淡淡道:“现在。”
“今日我未曾考虑周全,只有一顶轿子。小姐若是不嫌弃,与老夫同乘,可否?”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
汪平丘对着景澜一拱手,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澜微垂着眼睫,将目光从汪平丘身上划过,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迈着世上最苛刻典仪都找不出半点毛病的碎步,缓缓走出客栈。
望着逐步进入阳光中的景澜,封清歌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大步追了上去。
无人提醒的汪平丘,自己起身,转头看向封清歌二人。
脸色微沉,甩袖跟了上去。
汪家下人也迅速追上自家主子。
满满当当的客栈大堂,立刻空了下来。
小二们松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桌子残尸苦笑不已。
“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掌柜双手合十不停念叨,心中无比庆幸送走了这群大神。
客栈外众人,见到气质与此处格格不入的景澜,下意识退避三舍让出空地。
景澜神情淡漠走到轿子旁边,对着还在呆愣中的汪家下人,轻轻扬了扬下巴。
倨傲之态,从一举一动中流露而出。
汪家下人脑海都没反应过来,手上便自发动作,为他掀开了轿门帘子。
景澜眼神傲然地看了汪家下人一眼,并未有上轿的意思。
掀开轿帘的下人不明所以。
封清歌眼中带着笑意上前,压了压轿门两侧的抬木。
轿夫如梦初醒般压低了轿子。
看着几乎要和地面呈现夹角的轿门,景澜有一瞬间觉得封清歌是故意的。
他的殿下不可能这么恶趣味。
景澜脑海中小人挥了挥手,将杂七杂八的念头通通赶走。
抬步迈入轿子。
转身刚刚坐在主位上,就听到封清歌的声音。
“将帘子放下来。”
轿内视线立刻暗了下来。
景澜愣了一瞬,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轿子一侧的小窗帘被掀开。
“阿姐身份尊贵,还是一人乘轿为好。”
果然。
“这轿子宽大,可以坐下三人。”
“我和汪大人一见如故,还想走着了解了解宁城风土人情,阿姐不必多想。”
说完放下了帘子,景澜反手抓住还在飘荡的布帘,掀开就欲开口让封清歌上来。
“阿姐,她初来宁城,有些不适应,想必汪大人不会介意。”
“那是自然。”
晚了一步的景澜,只能默默放下布帘,开始反思他到底是怎么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早知如此,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殿下男扮女装。
感受到轿子微有些颠簸,景澜口中溢出一声叹息,双手置于膝,端正得像是庙里供奉的神仙。
轿子起程离开,围在客栈周边的百姓,没有胆子跟着知州大人的轿子,只能慢慢散去。
但是看他们最后的神情,恐怕不出一个时辰,满城都是知州大人为一个外乡女子让轿的传闻。
走在路上,封清歌和汪平丘似乎转变了角色。
她心情非常好地谈论起宁城风土人情,而汪平丘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时连问题都回答不上来,还是一开始上楼邀请封清歌二人的圆脸下人帮着回答。
如此几次,封清歌突然对着圆脸下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汪才。”
“旺财,倒是个好名字。”
封清歌表情温和可亲,和刚才判若两人。
“你在汪大人手下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汪才不知她是何用意,老老实实道。
“奴才从京城便跟着主子。”
“还真是不短。”封清歌眼神探究打量着汪才,直到他逃避得将脑袋压得更低,才道,“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汪大人不少事情。”
汪才背后立刻渗汗,抬起头傻笑道:“奴才照顾主子这么多年,对主子的喜好很是了解。”
盯着装傻的汪才看了片刻,就在他脑门开始冒汗的时候,封清歌突然伸手拍了拍汪才的肩膀。
汪才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我不过随口问问,世人皆知汪大人为官清廉,你不必如此紧张。”
汪才耳边便如雷鼓,努力压制住身体不自然的颤抖。
“公子说笑了。”
“小友,这是要探我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