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皮囊下是何物，都不会是简单货色。”
封清歌在景澜温和注视下，渐渐收敛了心头翻滚的杀意。
“如今他们手上有杀伤力巨大的火炮，若是正面对战很大可能会吃亏。”
她在陈县之时，便写信联系了禹州指挥使。
信上不仅有兵符和龙金令牌的拓印，还有父皇亲设的军中密令。
看到这些内容的禹州指挥使，立刻按照信上内容出兵地毯式搜寻禹州各处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直到如今还未传信回来。
若是放在先前，封清歌并不会太过担忧。
可那些家伙手中有火炮，凭借禹州驻军的装备对上火炮，想要胜利只能拿人命去填。
她来禹州是为了有个名正言顺入朝堂的理由，不是为了背上一个煞星的名头。
封清歌垂眸冷脸。
一将功成万骨枯。
皇位之下，本就是白骨堆积。
她不会对牺牲有一丝不忍，但无意义的牺牲，那是蠢材才会做的事情。
“那些人带着火炮，恐怕不是为了开战。”
封清歌不自觉抬头，见景澜神情柔和如春日晚风，带着星星点点的自信，下意识道。
“你想起什么？”
“之前闲来无事，看过一篇未写完的治水经注。”
黑眸凝视着封清歌，景澜一点点将记忆中的内容说了出来。
“其中有说到，大雨连绵之地，百姓会在离家乡几十里开外，焚烧牛羊等物献祭，以求上天庇佑。”
对此，封清歌嗤之以鼻。
即便她不可思议地重来一次，依旧不相信所谓神佛。
若真有子不语之物，她宁愿相信有地狱修罗殿。
“这方法听起来荒谬，但确实有作用。”
景澜和封清歌一样不相信神仙之说，但那本经注所记，并不像是虚言。
“每每在阴云来临之时焚烧，雷云便会在焚烧之处降下大雨，继而保证了祈祷者家乡的安全。”
“这天下若是真有神佛，便不会有那么多恶人逍遥法外。”
“并不是神佛之故。”
景澜摇了摇头，说起他的推测。
“那本经注上记载，并不是每次焚烧牛羊和其他物品都管用，只有数量达到一定份额，才能够起作用。”
“原来神仙也要看贿赂之物，能不能打动他们。”
封清歌眼神无比嘲讽。
景澜知封清歌不是讽刺他，并不在意。
“我也不相信神佛之说，便一直在想，这焚烧的数量会影响什么？”
“焚烧之物的多少，无非是影响火势大小，还有持续时间。”
封清歌顺着景澜的问题思索了片刻，突然间脑海中想到一个会被燃烧物影响的东西。
“烟灰的浓度和高度。”
景澜笑着点了点头。
“焚烧会产生大量的烟灰，我看记载上不曾成功的案例，都是焚烧物太少，导致烟灰无法接触到天上云层。”
“或许这烟灰，才是能够让雨水降落的关键。”
封清歌恍然，道：“他们带火炮来禹州，就是为了将装有烟灰的炮弹射入云层。”
“火炮射程并不能达到云层的高度，但我想其中可能会有联系。”
景澜并未将话说死。
“像是火炮这类笨重的武器，本就引人注目，还要带上一定数量的烟灰炮弹，体积更加庞大。他们必然不会再加上其他东西来增加负担。”
封清歌低声喃喃。
“没有炮弹的火炮，就像是掰掉了牙齿的猎犬，危险性降到最低。”
景澜点头微笑。
“若我们猜得没错，池指挥使那边，应当不会出大问题。”
“但愿如此。”
封清歌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向神情呆板的白瞳。
“他还有用处。”
宁城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孙家的事情还是疑点重重，留下白瞳，日后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得到些消息。
景澜听从封清歌的想法，扬声叫了暗卫入内。
暗卫一左一右架起白瞳，两颗药丸下去，不出几息他便昏睡过去。
“抄小路将人先行送回京城别院，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暗卫应声将人带了出去。
封清歌等到暗卫离开后，才语气怪怪地道：“你在京城还有别院？”
“狡兔三窟，多备一些后手总是好的。”景澜察觉到封清歌语气不对，却不知原因，试探道，“你若是想知道，我回去写一张清单。”
“清单？景大人还真是财大气粗。”
封清歌玩味一笑，错开景澜大步向外走去。
景澜怔愣了一瞬，快步追上。
“可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封清歌摇了摇头，放慢脚步看着景澜，笑意浅薄，道：“那就麻烦景大人，将清单写详细一些给本殿过目。”
景澜喉结滚动，刚要解释，就见封清歌伸手推开了房门。
话语卡在嘴边，动作也下意识恢复了一个大家小姐该有的仪态。
正趴在石桌上无聊的万玉娇见到二人，立刻起身问好。
封清歌冲着她笑了笑算作回复，而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淡淡道：“记得打扫干净。”
没有一人回答。
她也没多说，径直离开小院。
景澜步伐极快地跟在封清歌身边。
见两人有些别扭的背影，万玉娇忍不住低声道：“这又是闹哪门子脾气？”
嘟囔了一句，快步追上去。
“公子，你们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他们醒来之后便自己回了汪家。”
“做不得错。”封清歌唔了一声，道，“我和阿澜去一趟知州府，你回客栈将我的药箱送过去。”
万玉娇没有任何迟疑点头同意。
她可不想留下来当炮灰。
万玉娇离开，并没有打破封清歌和景澜之间的僵局。
说是僵局其实倒也不尽然，只是封清歌听到景澜说的每一句，都要若有似无地刺上一刺。
如果不仔细听，或许还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
景澜是在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自家殿下，想要询问，却每每被封清歌岔开话题。
最后只能无奈跟在封清歌身后，尽力说些能逗笑她的事情。
还真有些委曲求全小媳妇的模样。
前提是忽略两人即便是改变装扮和身份后，以及有差距的身高体型。
二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知州府。
汪平丘还未回到知州府，但早已叮嘱了管家在门外等他们。
汪家管家一见到二人，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迎了上来，比之前更加热情。
封清歌非常自然地吩咐热情过头的管家，去准备一大锅热水，以及各种补血的药材。
管家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照做。
按照封清歌的吩咐准备好热水和补血汤药后，汪平丘还是没有赶回。
管家只好满脸歉意告知封清歌事实。
封清歌只是说汪平丘一回来就来通知她，其他并未多言。
修竹馆书房内的凝滞氛围，让管家也不敢多待，应下之后便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