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拜见父皇。”
进入马车，封于禁还来不及对女儿好好嘘寒问暖一番，就听到了问安声。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封于禁皱起眉头，过了一息才从脑海中挖出关于封洁柔的信息，眼中神情淡了不少。
“这些日子跟在你姐姐身边，可有给她添麻烦？”
“小柔乖巧听话，可比其他同龄孩子省心多了，怎么可能会给儿臣添麻烦。”
封清歌上前将小丫头揽到身边，将主位让给了封于禁，她和封洁柔坐在了侧边座位。
见女儿和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坐在一起，并未坐在他身边，封于禁本就皱起的眉毛，越发拧紧。
“你这次本就劳累，还要带一个……”
“父皇，儿臣好不容易回来，您就不要说教了。”
封清歌凤眸隐含一丝疲惫和请求，封于禁瞬间心软。
“你呀。”封于禁无奈叹息一声，主动换了一个话题，“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可还好？”
未到长乐宫，封清歌说话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回答既表明了这些日子在宫外的艰辛，又未提一字离京之事。
父女二人言语打着机锋，车厢内其他人听得一知半解。
芷兰和狸奴都是宫中老人，对分寸把握极其到位，垂着脑袋安静得像是摆件。
而一旁贴在封清歌身侧，安静听着两人对话的封洁柔，消瘦小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从宫中离开之时，封洁柔便不对皇帝宠爱抱有一丝希望。
如今皇帝对封洁柔是喜也好，是厌也好，都无法引起她心中情感波动。
可封清歌一举一动之中的维护之意，却让小丫头无比开心。
“这次回宫，你是大功臣，想要什么？”
封清歌眼中笑意凝然不少，并未提出要求。
“父皇还不知具体情况，便要奖励儿臣，若是儿臣惹下了大祸呢？”
“你是朕的女儿，朕还不了解吗？”封于禁看向封清歌的目光慈爱而自豪，“几个孩子中，只有鸾儿能够让父皇完全放心。”
封清歌脸颊微红地低下头，完全就是一个被长辈夸奖而不好意思的小女孩模样。
“儿臣皮得很，可没有父皇说得这么好。”
“无论怎样，鸾儿在父皇心中都是最好的。”
大手落在发顶上，熟悉的温度和力道，令封清歌有些怀念。
父女二人气氛温馨融洽，但总有人会打乱这种氛围。
封于明从外掀开了车帘，表情极其夸张地受伤道：“皇兄，你说你走得这么急，也不让弟弟上车和大侄女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威压眉眼中温和散去，封于禁不咸不淡地说道：“平日里也没见你念叨鸾儿，如今倒是在这里装起了好叔叔。”
“臣弟冤枉啊，大侄女离宫这些天，臣弟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天天指望着大侄女早点回来。”
封于明一脸委屈，但这话，恐怕也只能偏偏对宫中局势不了解，且年纪较小的封洁柔。
“劳皇叔挂念，是荣庆的不是。”
侧身从皇帝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封于明手上有些熟悉的缰绳，封清歌状似无意，道，“皇叔这马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说这个。”
封于明故意扬起了马鞭，深邃桃花眼笑意融融，仿佛是在看心爱之人。
“景家那孩子看我辛苦，便将他的坐骑让给了我。”
这话，封清歌是一个字不信。
“怎么，大侄女心疼了？”
袖中手掌微收，封清歌扬起脸庞，笑容天真且残忍。
“皇叔不久前才因乱党受了惊吓，阿澜确实该将马让给皇叔。”
封于明眼神一暗，若不是多年城府，再加上还有皇帝在场，他必然当场破功。
可忍气吞声绝不是襄阳王的性格。
“大侄女果然是对景家世子颇为上心。”
看了一眼封于明没有变化的表情，封清歌言语微冷，道：“皇叔，你可还记得身为皇室之人，第一要务就是维护皇家声誉？”
“大侄女，此事叔叔我当然记得。”封于明笑容有些得意，“可这男大当……”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封于禁沉声打断。
“老五，你之前不是说头疼？不宜多吹风，早些回梧桐宫休息。”
兄弟多年有些话不需说出口，也清楚对方言下之意。
封于明眼神暗了暗，而后快速恢复笑意，懊恼道：“最近这记性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忘东忘西。多谢皇兄提醒，臣弟这就回宫。”
说完，放下掀起的车帘，扬鞭而去。
后方正骑在另一匹马背上的景澜，看着封于明散发着不悦气息的背影心中升起了戒备。
驱马追上马车，便听到了一句令他浑身血液冻结的话。
“鸾儿，你当真对景家那孩子有好感？”
“儿臣只是觉得阿澜办事干脆利落，并未有其他想法。”
凤眸略显茫然地看着神情严肃的封于禁，封清歌隐隐有些不高兴。
“而且，不是父皇安排他在儿臣身边照顾儿臣的吗？怎么今日听了三皇叔几句话，就来盘问儿臣？”
紧盯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皇帝，封清歌心底似乎涌出了无限委屈，赌气道：“若是父皇不喜，将他调走就好了，女儿绝无怨言。”
“父皇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肖似亡妻的女儿，封于禁怎么都说不了重话。
“景澜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但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如何？难道父皇觉得儿臣连一个国公府的世子都配不上？”
敢于三番两次打断皇帝的，除了封清歌恐怕也没有他人。
封于禁从不觉得她的行为是放肆，反而认为这是女儿和他感情好的象征。
这也归功于封清歌懂得分寸进退。
她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顶撞忤逆父皇。
即便有所分歧，也是有理有据，讲道理说明白。
只有在私底下，她才会带上一个孩子对于父亲会有人任性。
懂分寸，也是封清歌和皇帝相处比其他皇嗣更像是父女的原因之一。
“我的鸾儿，就算是天上的神仙都配得上，更何况是一个国公府的世子。”
“儿臣才不要配什么神仙鬼仙。”封清歌松开了皇帝的手臂，凤眸执拗地看着封于禁，“儿臣只想一直陪在父皇身边，帮父皇排忧解难。”
看着女儿清澈眼眸中的担忧关切，封于禁内心无比烫慰，柔声道：“傻丫头，女大当嫁。”
“民间都有招婿之说，女儿为何招不得？”
看着女儿艳丽面庞携带的刚毅之色，封于禁忍俊不禁，道：“皇家可没有入赘这一说。”
皇室毕竟不同于其他人家。
嫁入皇家，可以说便和从前身份断了联系，日后要以皇室身份自居。
若是娶媳还好，毕竟出嫁从夫。
如若招赘，谁又能保证这入赘的驸马不会生出狼子野心？
见父皇没有生气，封清歌小小声音嘟囔道：“又没有规矩说不可以。”
她声音虽小，但封于禁还是可以凭借只字片词，猜出话中含义。
眼神微微严肃，道：“确无此项规矩，但与世俗背道而驰，所要经受的阻力，远非你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