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到来之后,封清歌睡眠改善了不少。
长乐宫上下都对这个油光水滑的小黑胖子很是喜爱。
在宫中询问过,确认无人丢猫之后,阿玄便成为了长乐宫的吉祥物。
后来就连皇帝都知道了阿玄的存在。
“听说你近日养了一只野猫。”
“闲来无事。”有些日子没有踏入御书房,封清歌以为父皇突然找她是有要事,没想到只是为了阿玄,“父皇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阿玄?”
“阿玄,倒是符合。”封于禁笑了笑,神情和蔼犹如耄耋之年的老者看着儿孙,“科考之事筹备得如何?”
“一切按照往年旧历,但儿臣将应试者的年纪范围上下调整了五岁。”
“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但若是遇到无法应对的麻烦,一定要告知父皇。”
慈祥温和的声音,没有半点一国之君的威严。
往日即便是对她,父皇也不曾用如此语气说过话。
封清歌注视着桌案后的皇帝,心头突然一颤。
才几日时间,父皇头上似乎已经看不到黑发的痕迹。
逍遥丹,不是应该有五年时间?
父皇怎会突然之间,像是被吸走了生命力一般。
封清歌眼睫微颤,轻声道:“父皇,是在担心阿澜?”
如今寇岛投降求和,科考之事多年未曾出过岔子,其他各处风平浪静,最起码表面如此。
“那孩子,毕竟是我和你母后看着长大的。”
封于禁皱纹越来越多的面庞,没有了往日的肃然,反而像是普通担忧孩子的长辈。
“若你母后一直未有子嗣,景家就会是她的后盾。”
一代帝王,将最后保命的手段交出,已然是不合格的表现。
但封于禁并不后悔他的决定。
幸好老天眷顾他们夫妻,让他们有了一双儿女。
虽然说儿子不尽如人意,但他们还有一个乖巧听话,能力卓绝的女儿。
近日,封于禁困倦时间越来越多,但每到夜里却总是睡不着。
深夜之时想了许多,他越发看开了。
“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看着皇帝眼中情绪,封清歌心底不祥预感越发浓郁。
“母后在天有灵,必然希望父皇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是不可能了。”封于禁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很是坦然,“当年你母后去时,我便伤了心脉,如今身体越发不济。日后这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心中想法得到印证,封清歌黛眉几乎拧成了一团。
“父皇,您……”
封于禁抬手制止封清歌,道:“我身体如何,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两三年时间肯定能撑得住,等到景澜那孩子回来,你们便”
“儿臣不嫁人。”
“你不嫁,他嫁,堂堂皇室嫡出公主娶个男妻,又有何问题。”封于禁乐呵呵摆手,道,“父皇还想看看乐柏变脸。”
“父皇,景澜是景国公世子,日后的景国公。”
景澜的能力,封清歌一清二楚。
她不可能也不会将那人拴在身边,而失去一个极大的助力。
“这又不冲突。”
封于禁既然提出此事,便早已想好一切。
“日后过继一个孩子继承景家,亦或者留一个孩子姓景。”
皇帝和景家的联系本就极为密切,多一层亲戚关系倒也无妨。
“当日景澜在御书房外之事,儿臣也知晓。”
父皇突然间提起景澜她就感觉到了不对。
再加上景澜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信息,封清歌自然能察觉到景澜的存在。
父皇的试探,她知晓也顺着父皇的意思回应。
至于景澜那边,她丝毫不担心。
封于禁神情一怔,脸色渐渐严肃,眼角皱纹多了几分威严。
“鸾儿,父皇当日只是想要试探你二人的心意,并不是一定要阻止你们。”
毕竟是看着长大,并且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封于禁其实很放心将女儿交给景澜。
只是景家那一层身份,既是他放心的源头,也是一道槛。
“儿臣如今还未到及笄之年,谈论这些事情还为时尚早。”
封清歌垂下眼眸,浑身都散发出拒绝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你……唉。”
封于禁长叹了一声。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父皇不会再管你们的事情。”
看着叹气之后又增添了一分老态的父皇,封清歌忍不住道:“父皇近日操劳太过,日后还是以自身为上,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给儿臣。”
封清歌从不觉得父皇时常为之的试探有任何问题。
皇家亲情,在她和父皇之间已经是极致。
“如此也好。”封于禁并未反驳,只是道,“你近日也未曾安眠,手头事务又多,必然分身乏术。朕准备将一些事情交给那三个小子。”
封清歌眉头微皱。
封洁谨和封洁云,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个家伙……
“三弟手上已经有接待寇岛使臣的事情,初入朝堂再增添其他事务,我怕他手忙脚乱。”
“朕也是这个意思。”封于禁注视着封清歌,眼中和蔼消散,只剩下属于帝王的浓厚威严,“但使臣这一月就会入京,之后小三那孩子空闲下来,我想让他跟着你多学多看。”
她对封清玉的疏离,已经表现在明面上,父皇此举恐怕不仅仅是让封清玉多学多看。
凤眸寒光微闪,封清歌再次确定道。
“父皇,您当真要让他跟着我?”
封于禁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孩子大了不由朕这个父皇,日后的路也是他自己选的。”
父皇果然知道了什么。
封清歌低下头,不想再去看父皇眼中隐约的心疼。
“儿臣领命。”
父女二人同时沉默。
半晌后,封清歌行礼告辞。
“若无其他事,儿臣先行告退。”
封于禁应了一声,目送着女儿走到门口,突然道:“一树两花各不同,若有可能,还是……”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封清歌转身打断。
“父皇,从不是儿臣逼着他做了这些事情。”
凤眸中肃杀之意肆虐。
“若为命故,即便是半身,儿臣也舍得,更何况是他。”
“鸾儿。”
封于禁唇瓣蠕动,却未曾说出劝诫之言。
封清歌看了一眼封于禁身后,而后颔首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告退。”
之后,决绝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封于禁叹息一笑,道:“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了,五弟,和我们何其相似。”
“弟弟可没有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