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便猜到父皇计划，封清歌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
“全凭父皇做主。”
封于禁欣慰点点头，道：“你们走到今日，是父皇的疏忽。”
封清歌下意识点头，到一半的时候猛然停住，凤眸无比困惑地看着封于禁。
“此事与父皇何干？”
“若父皇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至于如此。”
这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疑惑一闪而过，封清歌轻声劝慰道：“父皇从未做错，莫要多想。”
放任封于明绝对是错误，但那时父皇已经时日无多。
她无法评说到底这个做法是对是错。
只是对于父皇以身入局，让他们牢记仇恨的行为，还是无法赞同。
“好孩子。”封于禁轻声笑了笑，道，“你还有政务未处理完，我也有些乏了，回去吧。”
封清歌起身行礼告退，走出寝殿后，寻了安德海。
得到的消息，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她记性一向不错，依稀还记得母后离世之后，封清玉逐渐长大，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带着不情愿。
大概是从封清玉五六岁之后，这种目光才开始转变。
只是依旧别扭。
那时候她以为是小孩子心性不定，从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是她自己因一层血缘关系而太过自信。
早就能发现端倪的事情，非要丢掉一条命才明白。
太蠢。
皇帝身体抱恙的消息，不知怎地传到了宫外，第二日早朝之时，各方争执越发激烈。
邵明、萧礼等人都站了出来，从各方面分析暗示女子不可掌权。
听着他们引经据典的话语，封清歌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荣庆，没什么想说的？”
封于明打了个哈欠，明显感觉到无趣，凑到封清歌身边挑事。
“五皇叔若是无聊，我可以给你找点乐子。”
封于明打了个寒战，道：“本王日日操劳，一点都不无聊。”
封清歌淡淡一笑，收回目光，漠然道：“三弟有话直说便是。”
“阿姐，你我血脉情深，如若是你，弟弟可以退让。”
凤眸闪过嘲讽，封清歌看向一旁眼神真诚的封清玉。
“三弟近日出宫的次数不少，难道准备告诉本殿，是去找各位大人放弃反对？”
封清玉手掌一紧，道：“只是无事出去走走而已。”
“万明楼是个好地方。”
封清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封清玉手心黏腻，镇定自若道：“确实，虽然是民间酒楼，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并未错过他眼中极快消失的惊疑，封清歌浅笑着收回目光。
“那下次，我也要去试一试。”
几句话功夫，诸位大臣之间争执愈演愈烈。
“女子无才便是德！”
“吴大人平日里文章不行，断章取义倒是玩得顺溜！况且这句话和我们当下所说有半文钱关系吗？”
“如何无关？古往今来有多少君王因女子而误国！”
“照你这么说，从古至今男人打败仗的次数比女子多了不知几何！”
“女子又无需上战场！”
“那男人就可以入后宫了？况且因奸邪小人而衰败的王朝，比之妖妃祸国更是多了不知几何！”
双方各执一词，就差直接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封清歌看着皇帝已经开始眼皮打架，上前一步道：“几位大人若是无法各执己见，不如先下去讨论一番。”
不在朝堂之上，他们也能骂得更加顺口一些。
她突然站出来，让面红耳赤的大臣怔愣了一瞬。
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此事因她而起，但封清歌却淡定仿佛局外之人。
几位反对的大臣对视了一眼，正准备豁出去，就听到皇帝带着疲乏感的声音。
“朕乏了，退下吧。”
皇帝几乎从未用过这个理由下朝。
诸多大臣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但没有一个人敢多说话。
安德海唱喏退朝，看着皇帝需要人搀扶的佝偻身影，众人心中各有算盘。
下朝后，封清玉立刻被围住，在看封清歌这边实属冷清。
“看起来真是凄惨。”
封于明揶揄笑道。
封清歌看了幸灾乐祸的封于明一眼，目光落在封清玉身旁的萧礼身上。
“皇叔眼光不错，找了只狐狸将人耍得团团转。”
封于明脸上笑容一僵，打量四周发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若无其事道：“本王并未养狐狸。”
见他不承认，封清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封清玉是个记仇的性子，皇叔还是稍微注意点自己养的狐狸，不要露了马脚。”
“不然哪天被人剥了皮做成狐皮围脖，可莫要怪我这个做晚辈的没有提醒你。”
封清玉不一定能发现问题，但他背后还有个几乎抓不住尾巴的赤云阁。
虽然说已经有两个堂主落在他们手上，但封清歌依旧不敢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组织，当成寻常乱党对待。
“我说你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
好奇心占据上风，封于明压低声音选择摊牌。
“秘密。”
总不能说她以前见过。
“怎么就秘密了？你倒是说说看？”
封清歌最后看了一圈，转身走向殿外，将聒噪的皇叔丢在身后。
又一场大雨，寒意连绵，不像是冬天那般彻骨，但潮气夹杂着冷意更让人难以接受。
封清歌之前借出去的宅邸，早已人满为患，善堂也住了许多穷困学子，没剩下几张床铺。
早早处理完事务，封清歌暂时放下了其他事宜，命人套上马车，准备去几日后即将迎来大考的贡士院视察。
青灰色的普通马车从皇宫侧门离开，走出皇城禁区之后，人流渐渐变多。
操着各地口音的官话，从马车外不断传来，大多都是在讨论学问经书。
其中也有不少猜测今年考题的。
坐在马车内的封清歌换了一身男装，脸上也经过特殊处理，面容依旧精致，但已经没有女态。
只是过分抽长的身体，显得有些消瘦。
好在她的骨架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娇小，伪装成十三四岁正在生长的少年，并不会露馅。
目光转向一侧抱着阿玄，眼神警惕的少年，封清歌突然有种回到了一年前的感觉。
只不过这次从姐弟变为了兄弟。
景澜这张脸，在京中还是有一定辨识度，她强制按着对方涂黑了脸颊，然后再将原本优越的骨相用胭脂水粉稍微掩盖，基本没有破绽。
马车停在贡士院外，早就得到消息会有上级来此视察的贡士院主事人，早早等在门口。
见到马车停下立刻迎了上来。
只是看到封清歌二人下来，主事人殷勤的目光变得有些迟疑。
“张永第？”
“小人便是。”主事人很快收起迟疑，走到封清歌二人身边行礼，“两位小公子可是……”
主事人指了指天。
封清歌点了点头，道：“带路吧。”
主事人虽不知封清歌他们的身份，但想来不会有人敢冒名顶替，便殷切带路。
“两位公子，这贡士院已举办过快要百次大考，在小人手上也有三次，此次大考，必然不会出差错。”
“我们就是随意看看，管事不必拘谨。”
主事人自然不会将客套话当真，尽职尽责地介绍。
走到东侧院之时，突然听到了喧哗之声。
封清歌皱眉看向主事人。
主事人立刻解释道：“每年大考都有未曾参加过的新学子，未免他们不知考试流程而出差错，贡士院半个月之前就会开始派人带领学子熟悉流程。”
“这样不怕他们作弊吗？”
景澜皱着眉。
少年失忆后收敛不好气势，真正从战场死人堆里面带出来的血腥，让主事人两腿打颤，战战兢兢道。
“全程都会安排官兵跟随，他们没有机会留下记号。”
“往年皆是如此，阿澜。”
景澜立刻低下头，安静抱着阿玄站在封清歌身后。
主事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对着封清歌一个劲道谢。
封清歌随意摆摆手，看着月牙门后喧闹的人群，不悦道：“但解说不该如此吵闹，今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