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从未对殿下说谎。”
景澜说着就要跪下。
“别跪了。”
封清歌随手将一旁的狼毫丢过去，墨汁溅开落在景澜皂色长靴上，很是显眼。
“你是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很多事情。”
见景澜目光闪烁一瞬，封清歌心底无奈至极。
“同盟者最忌讳不互通消息。”
若是换作封于明，她早就让人弄出点动静敲打对方。
或者直接找借口将对方直接软禁起来。
但景澜不一样。
他的忠诚绝不掺假，能力手腕甚至不在她之下。
就是有一点，凡事都喜欢自己扛着。
不是封清歌开脱，如果前世他们将一切摊开，还真有可能迎来另一个结局。
不过，那是她太信任封清玉，恐怕也做不到和景澜推心置腹。
甚至会在对方坦露真相时，产生不好的想法。
封清歌抬手捏了捏鼻梁，驱散无意义的假设。
“你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禹州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核实，估计还有六七日左右便能回来。”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
人手充足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殿下，臣确实无大碍。”
封清歌只是瞟了他一眼。
“你如今说这话并无多少可信度。”
见景澜还想辩解，封清歌便将另一件事交代给他。
“毓秀宫被收押的宫人少了一个，应当是趁着父皇从梅花山庄回来时遇袭混乱逃出去。”
“这人在赤云阁中绝对地位不低，甚至有可能是赤云阁的某位堂主。”
景澜脸上并无多少惊讶。
封清歌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
“父皇养的暗影卫，如今都在你手中？”
“只有五成，其余人由剩下五人带领。”
“倒也是不小的助力。”
就连她都摸不透父皇的网铺了多大。
各方发展只能小心翼翼，就连和属下见面都要尽量避免。
如今倒是没这种限制，但她已经习惯了隐于幕后。
“那人精通易容之术。”
封清歌似乎只是随心一问，问完又回归了之前的话题。
“慎刑司收押重罪之人时，会喂犯人吃下发作时与‘牵机’相似的毒药，他肯定跑不远。”
“殿下认为赤云阁在京城有据点？”
“不离十。”
“臣会派人调查。”
“此事明面上有襄阳王，你暗中调查即可。”
到时候若是出事，让封于明先顶着。
封清歌内心极其无良地想道。
“臣明白，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封清歌玩味道：“怎么？宫中待不下去？”
“殿下。”景澜无奈一笑，“莫要玩笑。”
“新科进士中还有与万宝斋沆瀣一气者未抓出。”封清歌收起调笑表情，“留着他们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景澜长眉微皱，道：“他们至今未露出马脚。”
“不尽然。”封清歌唇角微挑，明丽面容带着侵略性，“你可还记得此次新科进士的名单。”
景澜点点头。
“我说的不是这次。”
前世吗？
景澜瞬间恍然，道：“臣还能记住成。”
以他的性格，说是成就是十成十。
封清歌从一旁抽出一本名册。
“看看。”
“重合者和未重合者，我全都标记了出来。”
名册上一共是那种标记，圈中，画叉，还有空白。
明显是三类人。
但封清歌只提到了两类。
景澜自然不会傻到去问空白的意思，翻看完毕后，肯定道：“确实如此。”
“重合者之中，只有几人有些不对劲。”
前世这些人她都见过，基本都了解。
其中最值得怀疑的，自然是突然间倒戈投靠她的人。
或者可以说投靠封清玉。
“我会派人重点调查他们。”
景澜将名册收好放入袖中，封清歌没阻拦，只是提醒了一句看完记得烧掉。
“之前未出现在名单上的人，臣认为可能与此事无关。”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封清歌极冷酷道，“不过他们那边你不需要操心，我已经派人盯着。”
“是。”
景澜应完之后，并未再提离开之事。
想来是将封清歌刚才那句半玩笑的话听了进去。
他安静站于桌案前，俯身将已经毁了的狼毫笔捡起，悄然收于袖中。
“喵~”
窗外一声猫叫，封清歌看了景澜一眼。
景澜立刻转身走向窗户。
黑猫跳进屋内，在景澜身边转了一圈，小声呼噜，却没有去蹭他。
“当时怎么想到要养它？”
刚刚关上窗户的景澜就听到这句话。
“药猫用处很多。”
阿玄亦步亦趋跟在景澜脚边。
“父皇恐怕是等不到阿玄长大。”
景澜沉默了片刻，道：“药猫虽能解毒治病，但应该对逍遥丹无效。”
“诡医还有几日入京，到时让他给父皇和你看看。”
“其实殿下不必费心。”
即便是还有半口气，逍遥丹都能吊回来。
陛下如今情况，明显是自己放纵心疾的结果。
“总是要试试。”
封清歌放下一本奏折，拿起另一本。
“我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景澜内心轻叹，没有反驳。
沉寂片刻，封清歌淡淡道：“这里无事了，你回去吧。”
景澜刚欲行礼告退，就听到封清歌偏冷的声音。
“记得告诉你那位小师侄孙，日后若是再偷偷进宫，本殿不保证他能全须全尾的回去。”
闻言，景澜感觉头疼，却还是答应下来。
走出御书房，向着长乐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景澜俯身将阿玄抱了起来。
“其他没学会，告状倒是一等一。”
其实也算不上告状，只是玄云子身上沾染了不少药味，杂乱无章让身为药猫的阿玄不喜。
每次闻到都会躲出来寻找主人。
阿玄猫眼放大，圆溜溜的瞳孔带着纯良。
景澜对可爱的小家伙没办法，敲了敲阿玄的脑袋，就将没有把爪子伸出来，只用肉垫挠他的黑猫放在了地上。
心情复杂向宫外走去。
让景澜传达警告后，封清歌晚间回去特意将已经梳洗入睡的封洁柔捞起来敲打了一番。
她倒是不介意封洁柔找个玄门道人当夫婿，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私会被人抓住可是大麻烦。
封洁柔没想到会被封清歌抓包，心中窘迫又歉意。
以为自己惹了麻烦一个劲道歉。
封清歌见火候差不多，便不再继续吓唬孩子。
“等日后稳定下来，你想嫁谁都可以。但一定要记住，你是皇室儿女。”
封洁柔已不再是当初懵懂天然凭借本能行事的小女孩。
“柔儿绝不会给皇室抹黑。”
看着神情认真笃定的封洁柔，封清歌轻柔摸了摸她的发丝，道：“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去尚书房。”
“好。”
封洁柔躺下，见封清歌起身要走，悄悄拉住她的衣角。
“姐姐能陪我吗？”
注视着小丫头渴望的表情，封清歌轻柔一笑，将被子给对方盖好。
“早点睡。”
“姐姐也是。”
道了声晚安，闭上眼睛，直到房间脚步声消失，封洁柔才睁开眼看向门口。
杏眸被失望掩盖，失去亮光。
但沮丧神情很快就被她自我调节消散。
“姐姐很累了，我一定不能拖后腿。”
下定决心的封洁柔，将心底一丝对玩伴的不舍丢弃脑后。
另一边玄云子被景澜抓住教育了许久，离开景澜书房之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开心的气息。
清灵子看着小师侄，上前安慰道：“没事，你看师叔我不是也进不去皇宫。”
“师叔是被小师叔祖派人盯着才进不去。”
安慰人的老者嘴角抽了抽，道：“小云子，你这是恩将仇报！”
“师叔太过敏感了。”
话虽如此说，但有人一起痛苦，确实好受不少。
但这种共苦只持续到第二日。
“清灵子，殿下让你暂时在钦天监挂一个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