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尹宣判结束,右手狠狠地捏住令筒内的火签令刚欲掷地有声,只听堂外一道尖利之声响起:
“圣旨到……”
纵使小皇帝根基如何不稳,但是为官者明面上的礼节还是做的面面俱到。
众人纷纷跪地迎旨,黄府尹更是从高堂之上一路小跑至中门跪地迎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京都命案,事牵异族,关乎国体,兹事体大,现特宽恕执剑人魏晨七日之限,以证事明,
钦此。”
黄府尹接过圣旨,心中惊疑不定,再一次确认了祥云瑞鹤,两端银龙翻飞的圣旨后,心有不甘的命人打开魏晨的镣铐。
魏晨此刻心中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皇帝陛下。
可是当今的小皇帝不是只喜吟诗作曲,江湖轶事吗?从不关心政事的他,怎会关心起京都命案了?
不光是魏晨不解,黄府尹以及朝中其他百官同样也有些诧异。
不管如何,这对魏晨是一件好事,是一件真正的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小皇帝的形象瞬间在他的心中高大了不少,至少先前的负面形象已经一扫而空。
魏晨余光瞥着京都府众人,昂首挺胸踏过中门高槛走出公堂,而踏在公堂外的第一步,就犹如踩在众人脸上一般。
黄府尹心中不甘又做如何?只得自我安慰,好在只有七日之限。
犯人都已放走,大堂上一群面面相觑的衙役文书也在一声令下作鸟兽散。
七日算多也不多,出了四四方方,高楼端庄的京都府,魏晨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葫芦巷三户。
现在唯一的人证便是被他藏着的那个人证,不过京都府那帮废物再如何不入流,带个丫头片子上堂也是不难的,何故寻不得?
京都繁华当世有名,就在万花锦簇,歌舞升平的背后仍有一群衣不蔽体,餐不果腹的下等贱民暗藏在每个阴暗逼仄的死巷中。
葫芦巷尤为出名的低贱地方,平日别说达官贵人,就连贩夫走卒,甚至野狗野猫都不会走檐撒尿,就怕一不留神被逮住一锅炖了。
就这么一个地方,却是藏人的最佳地点,可没曾想,人就这么不见了。
难道自己跑了?她没地儿去呀,王员外别院上下全都一命呜呼,就活了她一人,现在就连她的情郎都嫌她是个偷命鬼。
莫非京都府的人为了坑我,将她偷偷带走了?
可是转念一想,今日带人的四个衙役大热天跑了个空,回去后那四人四双想要吃人的怨毒眼神并未作假。
看来这里面似乎另有蹊跷呀!
……
皇宫后花园。
“启禀陛下,圣旨已经及时送到,但是那个人证确也失踪了,就连微臣也没探查到她的踪迹。”
影甲惭愧道。
小皇帝闻言有些意外,问道:“京都府藏人了?”
“陛下,京都府那群草包的踪迹从未消失在微臣视线中,此事肯定另有他人。”高手有高手的自傲,自己怎可败于一群下三滥之手。
小皇帝眉头微皱,思索道:“人证失踪的事让魏晨自己去查,你先替朕查一件事,如果这事查明了,即使没有人证,也能拔出点东西来。”
……
魏晨此刻一筹莫展,浑浑噩噩的出了葫芦巷,往不远处的执剑府走去。
没走两步,路边突然窜出个独臂乞丐,死命拽着魏晨的衣角说着胡话:
“这位小哥儿,这回你可别再跑咧!”
魏晨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此刻确有近忧远虑,心不在焉的随意掏出几个铜板丢在乞丐脏兮兮的要饭盆中,之后稍微用了些力,欲挣脱独臂乞丐的纠缠。
谁知这腰间挂着黄皮酒葫芦的邋遢乞丐并未松手,只是冲着魏晨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黑牙。
魏晨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老乞儿,真诚的说道:
“不瞒您说,小子手头颇紧,再无余钱可施了!”
老乞儿“嘿嘿”一笑,松开抓住魏晨衣角的手,又从腰间摸出被摩挲的油蹭发亮的酒葫芦,用嘴拽开葫芦塞,迫不及待的灌了一口酒,稍有酒渍沾于嘴角,又赶紧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
从不喜酒的魏晨看着老乞儿这般滑稽作态,心中有些好笑。
一口黄汤入喉,平日要回味许久的老乞儿,担心魏晨跑了,只是“啧”了一下便说道:
“这位小哥儿,老叟不要钱咧,老叟是来帮你找到人证的哎。”
“哦?”魏晨震惊的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老乞儿,好奇的问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你又怎么帮我?”
“不急,不急,你只需回答老叟三个问题,老叟自会相助。”老乞儿说完,也不等魏晨答复,直接问道,“小哥儿,你身为一名执剑人,那你知道你现在的职责何在呀?”
问完,老乞儿一双浑浊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盯着魏晨的双眼。
这算什么问题?
魏晨入职第一日的宣誓骈文中就有职责描述,因此直接回答道:
“执剑执心,为国为民。纵有百死,剑心不辞。襟三魂而带七魄,控心猿而引意马!”
老乞儿还未听完,便“哈哈”大笑道:
“背的很不错咧,可是你现在好像做不到耶。”
想想最近的种种,除了给百姓添乱,被众人嘲笑之外,没有办成一件顺顺当当的案子。
魏晨尴尬的点了点头,遂又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道:“那还得请老人家相告人证的消息了。”
“不忙,不忙。”老乞儿摆摆手,又灌了一口酒,继续问道:
“异族和人族的差别在哪,又有何相同处,小哥儿知道吗?”
“这个当然知道,师傅曾经与我说过。”魏晨自信的答道,“经脉走向不同,外形不同,族群制度不同,异族更加强调弱肉强食!至于相同处,应该就是智慧差异不大。”
“嗯嗯。”老乞儿先是点点头,后又补充道,“小娃娃,还有一点你忽略咧,异族也是和人族一样,有七情六欲嘚。”
没聊几句,老乞儿竟然自来熟的称呼起魏晨为小娃娃。
魏晨见这老乞儿虽说不是字字珠玑,却也话糙理不糙,也就没反感这么个称呼,只是心中感到古怪,“这小老儿,究竟想要干嘛?”
没等老乞儿问出第三个问题,魏晨抢先道:“老人家,小子看您时不时有滋有味的小酌一口,小子唾沫都咽下了好几两,能否让小子也尝尝这葫中仙酿?”
老乞儿闻言感到一丝意外,“没想到小娃娃也是酒道中人呀!”说着解开酒葫芦大大方方的递了过去。
魏晨拿着酒葫芦,迅速朝身后一背,说道:“老人家,小子心急,请您尽快将人证消息告诉小子,否则小子把你酒全给倒咯!”
老乞儿没想到对方态度转变这么快,当下急了眼:“小娃娃,不可,不可咧,我说,我说还不行耶!”
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乞儿,此刻忽然有种整日打鹰反被啄眼的感觉,两眼紧紧盯着魏晨身后急切的说道:
“人证是我带走嘚,现在就在小梁桥北面的一家小客栈内。”
所谓小梁桥,是贯穿京都的梁河上的一座桥,位于城西,因为造型石雕全都仿制位于城中心的大梁桥而得名。
“哦?”虽说得到了人证的消息,但是魏晨并未彻底相信面前的老乞儿,掂了掂酒葫芦玩味的问道,“小子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什么要帮我?”
老乞儿紧张的看着在魏晨手上被抛来抛去的酒葫芦,倒豆子般说道:
“老叟与你师傅共事过咧,后来断了一臂心灰意冷,便选择封剑游历江湖,去年被你师傅寻得,他让老叟助你保住执剑府,刚才老叟就想试试你而已,别紧张耶!”
魏晨年纪虽不大,但是经历过的事并不少,就算对方舌如莲花,没有证据,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老乞儿见他不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魏晨。
信中字迹来势如收剑,去势如拔剑,壮哉雄奇,确为师傅的字迹无错,尤其下端鲜红的私印带着熟悉的法力印迹,更能证明此信的真实性。
魏晨放下戒备,随意将酒葫芦抛给老乞儿,礼貌的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您呀?”
老乞儿接住酒葫芦,喝了一口后心满意足的答道:“老叟姓秦,名叔伯,我与你师傅同辈,你喊我一声爷爷即可!”
“好的,秦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