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原小声地辩解道,“这粮食是他们交上来的税……”
“应该交的对吗?所以吃的心安理得是吗?”洪连朔面容平静微微一笑道,陡然提高声音道,“那你们吃了人家上交来的赋税,尽到了保护他们不受战乱之苦之责了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这么用的吗?”言语中浓浓的嘲讽之意,眼底微冷低声又道,“十几个、甚至二十多个农民艰苦劳作,才能供养一个兵卒。不保护他们,难不成还欺负他们不成,跟外面的胡兵一样肆意的欺辱!”
陈中原心虚地低下头,猛地又抬头道“俺没有像外面的夷狄那般禽兽不如。”挠挠头不自在地坦白道,“都是小恶,小恶!”
洪连朔蹭的一下站起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洪娘子,洪娘子。”陈中原着急地站起来道,这黑也看不见啊!只能飞奔着堵上暗室的门,挡住她的去路。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齐声又道,“洪娘子!”声音中浓浓地请求,“您先别生气。”
“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你们眼前被杀时,你们也不是无动于衷啊!”洪连朔极其失望地说道,“原以为是有血性的汉子,没想到……”
被绑在树上时,看着百姓被杀,明明愤恨的要杀胡兵的。
动真格就缩了。
“洪娘子不是咱们不救,而是这被围了一个来月,没吃没喝的,城内已经死了不少的人了,就是活下来的,也得有力气跑吧!”陈中原着急慌忙地说道,“事实上俺们也是许多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凭着恨意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懦懦地又说道,“夷狄兵强马壮的……”
潜台词很明白,不是不想,而是能力有限。别到时候救不了,又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他们给搭进去了。
“抱歉我语气不好。”洪连朔不好意思地说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我不应该强迫你们的。谁的命也是命!”
事实上刚才百姓被杀时,她除了愤怒也没有出手。不是营养液,她连枯井都爬不上来。
有什么理由指责别人。
陈中原满眼诧异慌忙地摆手道,“没有,俺可不敢当。您是俺的救命恩人,不用跟俺道歉。”
“这话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说错话难道不用负责吗?道歉是应该的。”洪连朔铿锵有力地说道,声音和缓地又道,“你们坐下吧!”
“您咋知道俺们站起来了。”陈中原傻乎乎地问道,心跳的飞快,真怕她走了不管他们了。
他们现在是六神无主,心里慌乱的很,这变故来的快,差点儿成了夷狄刀下亡魂。
只有死死的抓着身手极高的洪娘子,这心才稍稍定的下来。
“你们动静那么大,瞎子都看得出来。”洪连朔轻笑出声道,声音如山涧中流淌的泉水,沁人心脾。
洪连朔抱着儿子重新坐了下来,“城中有多少百姓?”
陈中原听她的语气和缓了许多立马说道,“城内的加上进城躲避的这些周围的百姓大约有二十多万!被围之前,现在不知道了。”
“胡兵今日破城,还没有彻底的接管这座城市。我相信被骗的你们,肯定会有反抗,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洪连朔声音低沉暗哑道。
陈中原闻言心头微动,机灵地说道,“您怎么说?俺们怎么做?反正这命是您救的。”
洪连朔食指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道,“你们想想这城里哪里有水能喝!这么热的天,没有水可不行。”
“夷狄曾经投毒,目前来说内城水井没有问题。”陈中原闻言仔细想了想说道,“外城不敢保证了。”
“咱们手中的兵器不够,需要水囊,还需要军服、军被,另外逃出去咱们去哪儿安身?”洪连朔黑暗中异常发亮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
“洪娘子说的这些,恐怕早就被夷狄搬空了。”
“这是他们第一要接管的,肯定有重兵把守。”
“想要夺取恐怕没那么容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这冷水一瓢、一瓢的浇的洪连朔那个透心凉!
“停停停!”洪连朔闻言满脸的黑线,赶紧开口道,“你们的上峰就没有克扣军备的,私藏的!”
“呃……”陈中原闻言脸有赧色,虽然这事被称为公开的秘密,被人当面拆穿好不自在。
“你这吞吞吐吐的,有情况。”洪连朔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说道,“说吧!都什么时候了。”
“我知道有人将军械,军服之物藏在外城。”陈中原狠下心来道,“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交代了,万一交代了,就没咱得事了。”
“他们没有被杀吗?”洪连朔闻言眉峰陡然挑了一下道。
“被杀?”陈中原仔细想了想道,“这事不好说,万一说了还是被杀呢!”
“去探探就知道了。”洪连朔食指刮了刮下巴道,“还是得找吃的,这饿着肚子可没力气跟他们拼。”
“洪娘子不是不找,而是城里已经断粮多日了。”陈中原无比沮丧地说道,十分坦白的又道,“说实在话,之所以放下武器,就是因为吃的。”脸色铁青地又道,“只是没想到夷狄,小人,背信弃义。”
“这不可能一点儿粮食都没有吧!城中大户人家没有存粮?”洪连朔轻蹙着眉头努着嘴说道,“手中有粮,心不慌!”
“洪娘子就是有粮,夷狄也都会重兵把守的。”陈中原铜铃般的大眼黯淡地说道。
“就是咱侥幸得来粮食,也不能生火啊!会暴露目标的。”
“抢夷狄的口粮,可谁知道他们烹煮的什么?”
这话让洪连朔想起那铜鼎里……不能再想了。
“洪娘子,咱得出城,目前只有打猎或者采野果果腹。”陈中原积极热心地说道,这城中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太恐怖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洪连朔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陈中原不太明白地看着她问道,“没有更夫,这什么时辰还真不知道?”
洪连朔闻言一愣,她表达的不准确,劈叉了,“我的意思是,天这么热城外的庄稼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