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成种上自己的麦之后,忙带了点儿钱出来了。
在丁大伯家落座后。
王兰枝笑道:“兄弟,今年多亏你了,把你累得不轻。”
“没事的。”高子成笑了下。
王兰枝说:“往年最后都是丁姗她舅来帮着把玉米秆砍一下,再拉出来,可今年他打工没回来,让你又是掰又是砍,累了五六天,真过意不去。”
“别说了嫂子,这点儿小忙不算啥,我来时你们已快掰完了!”
丁大伯说:“今年少了林柱,他舅也没在家,今年累着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应该的,以后我只要不走,农忙时我一定来帮忙!”
王兰枝说:“兄弟你真是个好人,真热心肠,以后俺家尽量不给你找麻烦!”
“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嫂子,这今年墒可不太好,麦子得抢墒提前种呀?”
丁大伯点了点头说:“是呀,墒不好,再晚牛就犁不动了,种上也难出,得早些种。”
王兰枝说:“种的太早了行吗?”
高子成笑了下说:“我里那片地,这几天我已刨着种上了。”
丁大伯说:“早是早了点儿,不过如果天一直不下雨,只有种晚麦了,现在这地,再有三五天牛就犁不动了。”
高子成说:“就是犁动也不行呀,你们几家地可不算少,如果等他们种完了,得很长时间,只怕到那时候真犁不动了,不如找一辆小车吧,找台机器你们家的地一天就能犁完!”
王兰枝摆了下手说:“不行,找车太贵,没钱!”
高子成说:“贵是贵了点儿,不过不抢墒种,以后再种就晚了,晚麦产量一般太低,几亩地少收几袋粮食,损失更大了,还不如掏个百儿八十块钱,早点抢种上呢?”
“可是……”
高子成笑了下说:“别担心钱的事,我先给你们垫。”
高子成说完去掏钱。
王兰枝忙摆手叫道:“兄弟别掏!兄弟别掏!”
“没事的嫂子,给,这是二百块钱,够用了!”
“不行!不行!你已给了五百块钱了,俺家不能再要你的钱了,你快装回去,明天就叫你大伯找牛先犁一块种上!”
“高侄子,孩子,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这回说啥也不要了!”丁大伯叫道。
丁大娘也叫道:“不能要了,别给了!”
高子成笑道:“你们听我说,我这不是给,这是先借给你们,你们别怕没钱还我,我绝对让你们家有钱还我!嘿嘿,咱不是还养羊嘛,我可没忘!给,接着嫂子!”
王兰枝肯求地望着高子成道:“子成兄弟,你快装回去吧,我真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高子成点了下头笑道:“兰枝嫂子,你别再固执了,我都有点儿生气了,你也没能力干活,大伯也老了,你别再让累他了,用机器就用机器吧,如果你们心疼钱,这钱我不要了!”
高子成抓住王兰枝的手把钱塞到她手中。
“……”泪顺着王兰枝的脸流了下来。
丁大伯也哭了起来,他轻轻地说:“拿着吧兰枝,别辜负了子成一片心意。”
丁大娘擦了擦泪说:“孩子,俺今年多亏了你呀?”
高子成看了一眼发怔的王兰枝说:“嫂子,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也有过难熬的日子,那时候我多么想有人帮我,可是没人帮我,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跑到山中来采药,现在虽然还很穷,但我终于可以帮一下别人了。嘿嘿,以前没钱的时候,我就常想,如果自己有钱了,就去帮别人,自己不能做那种,看不起没本事人的事。
高子成停了下,接着说:“以前在家里时,庄子里几百口人,我连一百块钱也借不出来,别人怕我还不起,更多的人主要是看不起人,不借给我,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连一百块钱都还不起吗?算了,不说了,拿钱找机器种地吧,种麦我就不来了,让犟筋他们帮一下就行,好了,我走了。”
丁大伯忙拦住说:“孩子,别走了,吃了饭再走吧?”
高子成轻轻推了他一下说:“不了,你们快找机器去吧,我走了。”
回到山中,高子成仰面躺在了药材上。
马上都三年了,给两个学生已花了两千四五百块了,给他们家也有千元了,往家里邮三四千元,加上自己花的,有八千多块钱了,现在手里还有六七千块,三年来弄的也不算少了,也一万四五千块了。唉,自己妻离子散,却在这里装好人帮人家,嘿嘿,真太讽刺人了!
忽然,高子成坐了起来,他凝紧了眉头。
自己在这里装好人,家里却被老婆孩子恨得要死,老婆就无所谓了,但孩子一天天大了,恨,可以让他恨,但钱得给他多攒点儿。物价越来越涨,一点钱够家里干什么,孩子结婚,盖个好房子,还要减轻一下自己的内疚,这得多少钱呀?
可这个样子,怎么着才能给孩子多攒些钱呢?钱都给人家用去了,还要帮他们养羊,自己在这是守着大山,自己为什么不养羊呢?干脆自己也养羊吧,别再犹豫了,靠刨药来得太慢,也太辛苦。
高子成又蹲下了。
要养羊,就多养,专业养,不能像王兰枝家一样,这里山好、水好、草好,养羊真是风水宝地!
看来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还真应了,在这里能发财!
如果能养二百只羊,一年不就几万块钱吗?还刨什么药呀?都刨了三年了,还没二百只羊卖的钱多呢,要是发展几年羊,手里有个十几万块钱,给儿子十万,他认不认爹不管他了,只要对得起他就行,然后自己就四处游荡去,大压抑了。
高子成好想四处走走,喊喊、叫叫,爬爬名山大川,去上边喘喘气,好好呼吸一下。
“嘿嘿,都想的啥呀,天天和野人,一样还想发大财?”高子成不由嘲笑自己,出了声。
“好了,还是尽力吧,睡觉!”他侧身躺下了。
高子成胡思乱想着,竟真的睡着了。
梦中,他的儿子捡了一个纸飞机,儿子举着刚想抛起,忽然过来一个孩子向他抢飞机,儿子不给人家,拿着就跑,人家捡了一个棍子就追。
高子成吓了一跳,忙叫道:“小泉,跑过来!”
但儿子没看见他,任他怎么叫,儿子也听不见,忽然人家追上了儿子,举棍向儿子头上狠狠打去。
“别打!”高子成吓得忙去抓那个棍子,他抱住了棍子。
“叔!叔!子成叔!你醒醒!”有人晃着叫他。
“啊!”高子成一怔醒了,一看丁姗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正抱住她的腿,他忙松开了手。
子姗蹲下身笑道:“子成叔,咋了,做恶梦了?”
高子成忙爬起来说:“噢,你们俩呀?”
丁超笑道:“叔,做的啥梦呀,你叫着别打,还抱住了我姐的腿!”
“噢,我刚才是做了个梦,梦见我侄子了,他和别人打架,别人用棍打他,我就去挡那棍子,却抓住了你姐的腿。”
丁姗笑道:“你把我吓了一跳,我正弯腰听你说梦话呢,你猛地抱住了我!”
“嘿嘿,我爱做梦,哎,你们不是正上学吗,我才从你们家回来不久!”
“放假了,放假让抢墒种麦,我们刚回来就来了!”
“放假了?好好,走上院里去吧!”
“不过去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马上就回去,叔,谢谢你帮我家干活,又给我家钱!”丁姗正色地说,好像忽然成了大人似的。
“没啥没啥,上屋里去玩会儿吧,已晌午了,还有点儿兔子肉,我下点面条咱吃!”
丁超说:“不了叔,我们得回去!”
“好了叔,我们走了,走,丁超。”丁姗笑了下,转身就走,丁超也忙跑了下走了。
“哎……”高子成伸了下胳膊。
丁姗扭头笑道:“我们回去了叔?”
“晌午了,你们两个……”
丁超笑道:“没事儿,一会儿就到家了!”
高子成慢慢地回了屋,忽然看见案板上有一小塑料袋馍,他叹了口气,上前掏出了一个蹲下,低头啃了起来。
半月后,麦种完了。
玉秀整日闷闷不乐,她实在不想看见犟筋,想马上离开丁湾,一天也不想呆下去。
可是上哪里呢?回父母那里,有个丁林翠,干脆也出去打工。
又过了两天,玉秀对公公婆婆说:“爹,娘,麦也种上了,我想出去一段。”
两个老人望着儿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知道她一直不开心,一直在生闷气。
老头叹了口气低下头说:“出去几天也中。”
玉秀说:“我想出去打工,我想去找林玉、林峰他俩。”
“打工?”婆婆没想到儿媳会说出去打工,她睁大眼说:“玉秀,你咋想着出去打工了?”
“我想打几年工给小文攒点钱。”玉秀低着头。
“可是小文还小,家里又忙,这么多地和牛羊,你爹和我忙不过来呀?”
“小文也很听话,能吃饭省劲了,也没事,农忙时我再回来帮家里干活!”
“这……那么远,来回跑也不行呀?“
老头接口道:“好了,玉秀想打工就让她去吧,忙时叫小峰回来,男人干活也有力气,他也几年没出过力了,叫玉秀出去也散散心。”
“好吧。”
老头说:“出去就出去吧,小文也省事了,我们给你看着孩子,你在外趁年轻挣点儿钱也中。”
“……”玉秀低着头泪在眼里转,她舍不得儿子,可又实在不想在家呆了,泪掉了下来。
老头望着她叹了口气说:“好了,别难过了,你虽然是个媳妇,可我还把你当闰女一样看待,我不护短,知道你不想看见犟筋,出去就出去吧。”
玉秀呜咽着走了出去。
高子成开始帮丁大伯养羊,首先要做的是建一个大的结实的羊圈。他们把车子拉到山坡上,去林子里锯树。
高子成锯着树说:“大伯,以后你多打听一下,看谁想卖羊,特别是卖成年的母羊,有了咱就买下。”
丁大伯想了一下说:“听林国说,犟筋想卖羊,他想把羊全卖了专心种香菇,他的香菇今年不少卖钱,比丁庆他兄弟俩的强。”
“他几只大母羊?”
“三只老母羊,还有一些小羊,小羊当中可能还有几只母羊。”
“他的母羊好不好?每次一只产多少?”
“他那几只母羊不错,每次不是产三只就是四只。”
“好,回来你给他说一下,咱要他所有的母羊,大小都要!”
天黑时,丁大伯说:“子成,现在山里边不也没啥了嘛,今天你就别回去了。”
“大伯,不回去不中。屋里还有粮食,还有菜。”
“粮食在屋里应该也不要紧,菜不能毁了,要不你吃点儿东西快走吧?。”
“哎,好。”
第二天。
丁大伯说:“本来想让犟筋过来帮下忙,可他太忙,现在香菇正是好时候,也没去叫他。”
“没事儿,咱慢慢干吧。哎,大伯,这犟筋我咋觉得他不对劲呀,就算他和二叔生了气,也不能一直不开心似的,老绷着脸。”
老头想了下说:“唉,这家伙真不想说他的事!本来林柱死了后,都想让他和玉秀过,可玉秀不太喜欢他,他又沉不住气,和玉秀闹了些矛盾,你二叔打了他,他就一直见谁都那样!”
“是这样呀,我说玉秀也好像不太开心!”
“可不是嘛,对了,以后见犟筋了就不要多理他,他脾气犟!”
“没事儿。”
晚上高子成走后,丁大伯来到了犟筋家,犟筋正吃晚饭,他看了大伯一眼没吱声,接着吃饭。
大伯望了他一下说:“明天帮我干一天活吧?”
犟筋知道高子成在,他说:“我这儿离不了人!”
“那你不会干一阵子回来看看呀?”
“我还得去双河一趟,得买些药回来给香菇喷一下!”
老头又盯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丁犟筋冷冷地说:“那家伙有本事,还来叫我干什么?”
第三上午,高子成一早去买回了东西。
丁大伯望着地上的东西说:“买这么多铁丝呀,钉也不少,一共多少钱呀,给你兰枝嫂子说个数,让她让上帐。”
高子成笑了下说:“也没花多少钱,不用记了!”
王兰枝笑道:“咋能不记呢,快说,多少钱?”
“说吧!”
高子成只好笑着说:“记五十块钱吧,铁丝是十斤,钉也十斤,还有二斤薄膜。”
王兰枝说:“兄弟,该多少就多少,可别少说,铁丝和钉就得四五十块钱,还有塑料薄膜呢?”
“一共五十二块钱,就记五十吧!”
丁大伯说:“五十二就五十二,兰枝,记上吧!”
“好,嫂子,就五十二吧!”
高子成,丁大伯,丁二叔几个人又忙活了两天,两间坚固的羊圈搭好了。四周粗棍密密钉着,顶上盖着塑料膜,上边又盖了干草,压上木棍,羊圈挺大,可以圈几十只羊。
晚上,丁大伯又来到了犟筋家,这次犟筋先开口了,他没去帮大伯的忙,也有点儿过意不去。
他说:“羊圈怎么样了?”
丁大伯坐下说:“弄好了,哎,你的羊不是想卖吗?”
犟筋盯了大伯一下说:“这几天没人来买羊,有收羊的我就卖!”
“要卖就把公羊卖了吧,母羊都留给我吧,小的也要。”
“你还要买羊呀?”
“不买羊建那么大的羊棚干什么?”
“我以为你不想把羊,圈屋里了!”
“不让羊在屋里也用不了那么大的羊圈,我和你大娘都老了,也干不动活了,你兰枝嫂子那样,俩孩子还上学,得想个办法呀?”
“那你啥意思呀,想多养些羊呀?”
“嗯。”
“养羊是中,放羊也不分年纪大小,不过你自己留些母羊不就行了?”
“你放心吧,我不少你一分钱。”
犟筋一听火了,他叫道:“谁怕你不给钱了?我虽然想指望卖羊的钱种香菇,可你要真要,我的羊我就不要钱了,我再想其它办法!大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羊,你不自己留母羊,你上哪儿弄呀,你偷去呀?”
老头子一摆手说:“好好,你不卖算了,你别给我吵了,我没本事偷,我不会借钱买呀?我到外庄去买,到集上去买!”老头子气得站了起来。
犟筋坐着叫道:“你站住,谁说不给你羊了?还老说我的脾气不好,你看你自己?你坐下听我说!”
“好,你说吧。”老头又坐了下来。
犟筋叫道:“羊,你现在就可以牵走,我不要一分钱!大伯,我刚才的意思你没听懂,你过来,你也没说你已借到钱了,如果你没有钱,我又不卖羊,你拿什么买?你不还得自己留羊吗,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中,是实话,那你说来说去不还是怕我不给你钱吗?”
“咦,大伯,你真行!谁怕你不给钱了,好了好了,我看高子成和你家那么好,肯定他借钱给你们了!好了,羊你牵走吧,钱我不要,你牵羊去吧!”
犟筋向外甩着胳膊。
丁大伯看了侄子一阵说:“高子成这人是不错,他答应帮咱,是他让养羊的,还让多养些,他叫再买个十只八只母羊,钱他给。”
犟筋放下胳膊说:“我知道没别人了,是呀,他对你家特别好,可他咋对你们那么好呢?”
“人家还不是看咱穷嘛!”
“大伯,这年头哪有几个好人?就连国家放贷款,也是看有还钱能力的家给,像咱,都穷的锅都揭不开了,谁敢给你贷款呀?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你没饭吃了,逢年过节,国家给你几十块钱,给你点儿油、面,可这些用完之后呢?你不还穷吗?这普通人,就更一样了!要像高子成这样,真没有,肯定得有所图,你没看出苗头?”
“你看你说的多难听,他有啥苗头呀,现在好人多了,高子成就是个好人!还有帮丁姗、丁超上学的那个人,人家出几千块钱了,咱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难道人家也有居心?净胡扯!”
“哎呀,你别扯到帮他俩上学的人身,帮助失学儿童上学的人多了,咱中国这么大,要真没几个好人,那还能中?十几亿人,冒出个假雷锋不算稀奇,好人的比例太少了!但这个高子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现在可能是冲着刘玉秀来的!”
这一点他们谁都想过,可人家又真的是诚心诚意,就算真有点儿这个意思,也应该,他毕竟也是个光棍儿嘛,不能不让人家空想吧?
老头说:“你别胡说,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谁胡说了?刘玉秀都做鞋给他送去了,俩人还一块儿赶集,有说有笑的!”
“鞋是你爹送去的,他还不愿要,做鞋又是你兰枝嫂子她俩做的,高子成还救过玉秀,还给林柱烧纸,他又和林柱以前很好,玉秀让给他做双鞋也没啥呀,那赶集也是他俩碰上了,再说他要真对玉秀有意思,他可以去帮你爹家,可以直接去讨好玉秀,何必出力出钱帮俺?”
鞋是父亲送去的,做鞋又没瞒着人。丁犟筋的心里轻松了不少,可是一想到玉秀对高子成关切的眼神,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反正他感到不大对头。
他低了些声调说:“反正我觉得他们有问题,他虽帮过玉秀,可玉秀和林柱不也救过他?而且玉秀对他好象特别亲切!还有,就算第一次赶集是碰巧了,可第二次就就不一定是巧了,他们有说有笑,走走骑骑,还一块儿买的鞋底儿,玉秀还问他家里的事,还劝他开心,没几天鞋就给他送去了,他们赶集回来我碰见了,我就在他们身后边!”
老头一阵沉默,也许他们……他又想到了山岗上的那一幕。
犟筋又说:“他这人来几年了,天天闷山里,除了和咱几家认识外,谁也不知道他,更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而且他也不回家,就这一条就值得怀疑,光棍也不能不回家一次呀?还有,平时咱也是听他片面之词,谁知他说的,都是不是真的?如果他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甚至讨过饭,他会舍得拿钱帮你们?说不定他是个逃犯,只有见过大世面,不太在意钱的人,才不把钱当回事!一般犯大事的人,都见过大世面!”
老头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你别胡说了,他不可能是坏人,你不能为了玉秀去说人家坏话,你以前不也说过人家不错吗?再说他那么能吃苦,看看他的吃住,一般人也受不了,见过世面的人更做不到了。”
犟筋笑了下说:“你这就又不懂了,人为了活命,啥苦不能吃呀?他要是杀人犯,抢劫犯,那逮住就得枪毙或坐一辈子牢,所以他只能认命!他虽然吃过草和树叶,可大冬天没吃的,他不吃行吗?现在他有了点儿钱,但也尽量装像些,装作不舍得买东西吃,免得让咱怀疑。不过他也不挺舍得吃吗?他常买方便面、挂面,又会套兔子,说不定每天晚上没人去的时候,他不知吃多滋润呢?还有他是个男人,还会几下子,肯定风光过,肯定有过不少女人,几年不沾女人,他是没机会,现在刘玉秀的条件合适,为了装像点儿,他帮你家去引起刘玉秀的好感,从而他也有借口,常出来与刘玉秀见面了,时间长了,不就哄住刘玉秀了吗?”
“你看你把人家说得,算了,我也不要你的羊了,买谁的不一样呢,我出去买吧!”老头站了起来又要走。
“好好,我不说他了,你也别气了,明天来牵羊吧,我的几只老母羊还好呢,小母羊也好!”
两天后高子成出来了,进了丁大伯家。
堂屋门开着没人,院里除了四散的羊外,圈边拴了几只羊,三大五小八只母羊。他想这大概就是犟筋的羊了,三只大母羊肚子都挺大,说不定还怀有羔。
高子成点了下头。
他冲屋里叫道:“兰枝嫂子。”
厕所中传出了王兰枝的声音:“是子成来了?”
“是我。”
“好,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一会儿王兰枝手扶着墙走了出来,走得不很快但挺稳。
她笑道:“不是怕摔倒,我真想不扶东西走!”
高子成往前走了下说:“尽量小心一些。”
“不要紧,我常不扶东西走,不过走的太慢。”
“不用急,慢慢锻炼,我扶你上屋吧?”
王兰枝说:“好,你扶我能走快点儿。”
坐下后高子成说:“外边那些新添的羊是犟筋的吧?”
“是的,昨天牵过来的。”
“犟筋那几只羊就是不错,那大羊都好像怀有羊羔。”
王兰枝笑道:“有一只再有一个月就该产了,另外两只也怀一个多月了,还有那些小母羊,有三只怀上半月多了。”她很开心。
“对对,我的意思就是买些这样的羊,买回来就能见利!”
“多亏你了兄弟,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大伯和大娘呢?”
“他们上山割草去了,羊多了,割些草晒着冬天下雪时好喂!”
“大伯他俩劲头不小呀?”
“可不是嘛,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应该开心,不过你们这里山多草多,割不割草都一样,下的雪再大,羊也能找到东西吃。”
“找是找到了,不过下雪有干草了就不用再上山受冷放羊了!”
“也是,你们想得挺周到。好了嫂子,你坐吧,我把钱给犟筋送去。”
“不用去了,你坐下听我说。”
“我还是把钱给他送去吧,本来我是打算出来和大伯出去买羊的。”
王兰枝伸胳膊叫道:“别送了,他不要钱了,你坐下吧。”
高子成没坐,他说:“你说啥?”
“你先坐下,坐下听我说!”
高子成只好坐下了。
王兰枝笑道:“犟筋说了,羊钱他先不要了,让俺先喂着,等以后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给他!”
“他不是扩大规模种香菇吗,没钱会中呀?”
“他还有几只羊,林国也有钱,他又卖香菇卖了不少钱,他种香菇有钱!”
“还是把钱给他吧,给他后,他可以把规模扩得更大些。”高子成又站了起来。
“兄弟,你别给他了,给他他真也不要!他这人呀,现在脾气不好,看谁都不顺眼,说翻脸就翻脸,你要去给他钱,他以为是笑话他,看不起他,好象他不知关心俺家似的,他一生气,说不定连你也骂,所以你别去给他了。”
“没事儿,我去试试,可别误他正事儿。”高子成走了出去。
高子成一进犟筋家的院,他拴的两条大狗就叫了起来。院里屋门关着,高子成看了下退了出来,想去他东边香菇棚里,正好犟筋听见狗叫从棚里出来了,他一看是高子成,冷冷看了高子成一下,就要进棚里。
高子成笑着走过去道:“我以为你在屋里呢?”
犟筋站住冷冷地说:“啥事?”
“噢,我把你的那些羊钱先给你吧?不能误你种香菇。”他走到了他跟前。
“谁要你的钱!”犟筋扭头进了菇棚。
高子成看了他一下,也进了棚内:“你不是扩大规模吗,我把羊钱给你,你再凑点儿,不就可以扩大了吗?”
玉秀打工走了,犟筋对高子成的不满少了不少。
不过一看见他,还是不太痛快,但也不能过于流露。
他只好缓和了下口气说:“高子成,羊我是给我大伯的,我也是让他多发展羊的,那几只羊我就没打算要钱,我不想让他欠别人太多的钱,所以你该明白我啥意思了吧?我是把羊白送给他,让他家脱贫致富的,那羊我不要一分钱!再说他欠着你的钱,他们一家压力会很大,我也不想让他们心中负担太重,你回山刨药去吧,谢谢你帮他家建了羊圈!”
“犟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就算有些事不太顺心,但过去了就算了,玉秀如果真不答应你,就别当回事了,好好种香菇,有钱了不一样能找个好老婆?”
丁犟筋慢慢回身来,他愤怒地盯着高子成:“高子成,你再说一句?”
高子成望着他心头一震,丁犟筋怒目圆睁地指着他。
“哎……”高子成干笑了下,没再吭声。
丁犟筋又说道:“就是刘玉秀看不上我,你也休想!”
高子成苦笑了下说:“犟筋,我没……”
“滚!”
“……”高子成看了犟筋一下,只好转身出去了。
这次,高子成终于明白,犟筋为什么老对他充满敌意了,怪不得那次在山中,他对他说那一通话,可自己也没和刘玉秀有什么过份这处呀?赶集在一起过,那次犟筋见了,可也没咋呀?这家伙……
高子成回到了王兰枝家,没进屋王兰枝就笑道:“怎么样,他不要吧?”
“是的,他不要。不过他说的也挺好,他也为了帮你们,叫你们大力发展养羊。”他进了屋。
“对,他也赞同多养些羊。”
“好了,他不要了更好,这钱就再买十只八只羊吧,如再买十只羊,你们就有二十三只母羊了,平均每只羊产两只,一次就近五十只羊当年能卖,五十只羊能卖七八千块钱,嫂子,这样下来,你家明年就可翻身了!”
王兰枝笑道:“哪有那么好呀,好了,这就不少了,不再买了,这十几只羊喂好了,一年也见几千块钱,有两年就翻过身了!”
高子成忙叫道:“再买十只吧,趁大伯身体还可以,赶紧发展个三五年,存点钱,日子以后就好过了!”
王兰枝摇了下头说:“不买了,这已经不少了,咱计划不就这么多吗,正好!”
高子成把凳子往前拉了下说:“嫂子,原来你们不是不让多买嘛,现在有变化了,犟筋也帮了你们,我这两千块钱还没派上用场呢,得趁机多发展呀?这样,一年两年你家就可以脱贫了!就是他们两个都考上大学,你也不用发愁了!”
王兰枝又连摆手带摇头地说:“不中!不中!说啥也不能再买羊了,这已不少了!”
“嫂子,你咋想不开呀?你……”
王兰枝忙叫道:“子成兄弟,你别说了,不能再买了,如果想多喂几只,你给那几只不也产了不少羊嘛,可以留几只,买是不能再买了,俺山里人没见过世面,一次弄好几千块钱的羊,这……俺不敢呀?”
高子成想了下,也是的,就是在自己家中,也没人敢这样买几千块钱的羊。
高子成知道再劝也白搭,只好笑了下说:“好好,不买了,再留几只也行,尽量多养几只母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