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外,南华士兵正拉着一车队的粮食和补给,沿着小道往崇山内走去,跟在后方的小兵左右看了看,有些紧张地抓紧了弓。
他拍了拍身旁的人:“真的有人来吗?”
“肯定的啊,就差直接送老虎嘴里了,风险虽然大,但是就庆梁那模样,估计必须要博一把了,我们等着就行。”
“那,那行吧……”
他犹疑地说着,正在转头之时,却在阳光的反射下,好似看见了金色的反光,那小兵猛地反应过来,快步跑到前方。
片刻后,运输的车队再次向前,唯独林间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动声,而直到进入狭窄的小路时,在阳光落下的地方,道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单单看地上的影子,似乎布满山头。
为首的人猛地抬起头,勉强地直视山顶,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他看得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能看到暗金色的面具。
就是那个面具将军!
他心中不由大喜,立刻抬手:“躲避!”
伴随着山顶箭矢声破空而出的声音,山下的南华士兵迅速向两边分开躲去,而下一刻,安静的崇山内迅速涌现大量的南华士兵,目标直指山顶!
可直到大批的南华将士靠近山顶时,才发现山顶的人根本只有一个小队而已,为首的一人戴着粗制滥造的面具,直接丢在了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与此同时,南华军营一片硝烟四起——
在南华的大量军队都出去派出去埋伏崇山庆梁的“大部队”时,大本营内剩下的兵力并不算多,如入无人之境般。
顾然按着面具的边缘,拉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情况,副将领人攻入了军营,铁骑之下,无人生还。
而副将这时回过头,对顾然微微颔首。
确认了情况不会有变故,她这才策马转身离去——南华没那么容易对付,这里不过是据点中大本营罢了,但军队并未有太多的损失。
“带人撤退吧,崇山那边的人赶不回来,但我们的据点也保不住了,直接回防边境,短时间内他们有所忌惮,不会妄动。”
“是,大人!”
副将立刻跟了上去:“大人,崇山那?”
“从下往上观察,本就因为光线难以捕捉清楚,加之让人提前打草惊蛇,暴露了疑似有我带兵,自是让大部队都紧接着赶了上去。”
闻言,副将也轻叹:“的确,我们还是没有太大的胜算,返程的路上尽量捣毁他们的军营吧,他们本就逼近我方边境,若是没有驻扎地,也不是容易的事。”
顾然点了点头,并不多说。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再僵持下去,所有的粮草补给断绝,那才是真的输了。
副将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大人,可若是回京城,您……您可是要被问斩的。”
“……回去。”
顾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在京城的越清川能做到什么地步了,否则于她而言,便是死局了。
她偏头道:“镇北军到哪里了?”
“陛下让他们前往边境支援,但是得了您的命令,已经在回去了,只是路上消耗的时间太多,失去了消息。”
“希望能赶到越清川的身边吧。”
顾然按了按有些头疼的眉心,她不知道越清川能用镇北军做什么,但至少能在越行的禁军手里,给他背水一战的力量。
……
一路奔波跋涉,风尘仆仆的军队终于赶回了边境内,重新驻扎军营后,顾然和副将则是去了附近的镇上。
还未走进城镇内,便看见在客栈外栓着几匹战马,两人的脚步一慢。
“大人,难道是——”
“先等等看。”
本来念着是在境内,顾然并没有带上人和武器,现在只能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抽出来,让副将留在原地,而自己迅速沿着客栈后方的横梁,直接轻功跃上了窗棂。
这时她朝内看去,才发现来到客栈内的竟然是之前才失去了消息的镇北军。
怎么会这样?
顾然微愣,顺势跳了下来,在那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匕首已经抵住了一人的脖子,冷声道:“镇北军?”
“大,大人?!”
直到顾然出声,那人才堪堪反应过来,一时间冷汗直冒,连忙道:“大人,我们是来接您回京城的。”
顾然拧起眉,终于松开了手,那几个镇北军这才半跪在她的面前,拱手行礼。
“接我回京城?”
“我不是让镇北军回京城,听凭世子爷指挥吗?你们镇北军历来都是端王府执掌兵符,也是端王在领兵,哪怕陛下将你们扔给我,我也——”
“正是世子爷让我们来的。”
那人却打断了他。
顾然微愣:“是他?”
而那几个镇北军抬头,一字一顿地开口:“世子爷让我们转告,他说,‘顾大人,您太累了,现在该回去休息了。’”
可偏偏就是这句话,顾然下意识抬起头,凝视着京城的方向,越清川能说出这种话,难道是——
“京城怎么了?”
“……大人,京城变天了。”
而此刻,京城寝宫内。
奄奄一息的越行正躺在龙床上,病容惨白灰败,仿佛将息的烛火,随时都能毙命,而他嘶哑着嗓音,对半跪在身旁的越成宏伸出手。
“快,攻下南华,朕……朕要活下来!”
“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要管……”
总管太监看着整个人都在发抖,正要开口时,却见半跪着的越成宏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对着宫门恭敬地行礼。
他道:“大人,您来了。”
披着狐裘的孱弱青年并没有任何的通报,便踱步从外走进来,他眉眼间都是倦怠的疲惫和懒散:“总有些老不死的,招人嫌。”
“他们是给大人您添麻烦了。”
“无碍。”
越清川说着,来到越行的龙床边,而越成宏已经把那年迈的总管太监控制了起来。
越行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而越清川却只是轻笑:“陛下的身体太差了,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了,不是吗?”
“禁,禁军……”
“禁军?他们和镇北军僵持起来了。”
越清川拍了拍狐裘上的灰,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没兴趣做逼宫的事,所以也只是让镇北军和他们先好好聊一聊罢了,如果陛下还想问其他大臣?”
“趁您执迷南华,下放权力,也不管十三皇子如何的时候,我顺便送了他们一些礼物,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把柄,至于没有的,那就只能请他们的家人做客了。”
越行浑浊的眼底满是恨意,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差到现在就连说话都只剩下嘶哑难听的低吼,仿佛拉锯般。
可越清川却似乎明白他想要说什么,狭长的眼微眯:“陛下,庆梁不是您的了。”
下一刻,越清川站起身,对着越成宏招了招手,眼底的笑容更深:“过来,我说过的,我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
“是的,大人。”
越成宏此刻却有些冒冷汗。
而越清川拍着他的肩膀,笑盈盈地开口:“只是你知道的,殿下,我能推你上去,同样也能把你拉下来,就像我教你的——”
“主动留把柄,获得安全喘息的时间。”
越成宏接了一句,手中握着的,用来控制总管太监的刀锃亮锐利,下意识咽着口水,越清川的意思太明显,明面上大逆不道的事是他来做,那么——
自己就得,弑君……
而这时,越清川已经后退了一步,嫌恶地拧起眉:“我这裘衣价值千金,别弄脏了。”
“至于公公您,拟写遗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