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鹤一怔,这才意识到有个大问题。
他是男的,医生却是女的。
墨鹤抬眸,“请帮我换个男医生,谢谢。”
皇甫婵哧地笑出声,“在医生眼里,病人没有性别,只分有病和没病。这家中医馆,我爷爷的针灸术最好,我第二,我爸第三。我爷爷年纪太大,手抖眼花,早就不扎针了,我爸出国去进行医术交流了,其他的针灸师医术跟我不能比。万一他们把你扎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墨鹤还是不动。
不想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陌生女人看。
他的身体只能给陆恩琦看。
皇甫婵打开针灸包开始给针消毒,边消毒边催促:“你去别的针灸室看看,一帮大老爷们,全都光着膀子在扎针。你一个大男人怕啥?治病要紧,还是面子要紧?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呢,快脱吧。”
墨鹤修长手指按着衣服下摆,眉目微沉,“如果不针灸,只靠吃药,多久能好?”
皇甫婵不知他别扭个什么劲儿,笑道:“你是脏器受损,气血两亏导致体虚发白,急火攻心又擅自运功,运功不当致经脉错乱不通。只靠吃药调理,很难痊愈,且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必须要借助针灸和艾灸。我们皇甫医馆,最出名的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皇帝针灸甲乙经》,放心吧。”
墨鹤思索许久,缓缓脱掉上衣。
皇甫婵又说:“裤子挽上去,大腿小腿也要扎。”
墨鹤照做,手心已经开始沁汗。
上次在英国,子弹隔着防弹衣击中他的心脏位置,做手术修复脏器时,也有女护士在场,却没这么别扭。
可能因为当时用了麻药,脑子不清醒。
皇甫婵被他那别别扭扭的劲儿逗乐了,扫一眼他脸上的口罩和帽子说:“帽子和口罩也摘了,头上也要扎针。”
墨鹤摘掉帽子和口罩。
皇甫婵瞥到他苍白的脸怔了怔,从小在医馆里泡着,少见如此英俊的病人。
英俊又消瘦。
消瘦得都带一股仙气了。
配上那一头雪白长发和雕刻般立体的五官,有种病娇美,惹人怜爱。
是的,怜爱。
从小跟着爷爷和父亲见过无数病人,皇甫婵还是头一次对个男病人产生怜爱的感觉。
皇甫婵俯身将针扎到墨鹤头部穴位上。
针刺入穴位引针后,又在针柄上用艾球燃灸,灸一壮艾,再引针,再灸,再引针。
通过艾火燃灸,使热传于针体,由针体传入人体经络。
头部扎完,是脊背、下腹、手臂、大腿和小腿等位置的穴位。
墨鹤感觉仿佛有阵阵暖流在体内游走,身体竟然有种奇异的舒畅感,连日来的疲惫和虚弱仿佛也减轻了很多。
针全部扎好,皇甫婵让墨鹤躺着休息。
她将他的药拿出去,安排人给煎了。
药煎好,皇甫婵亲手将药端进来,递给墨鹤,“趁热喝了,以后每天来一次,配合服药。你身体亏损得厉害,疗程要比普通疾病长,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你,医生。”
皇甫婵摘掉口罩,露出一张清丽秀长的御姐脸,咧嘴一笑,“别叫医生了,叫我阿婵吧。”
墨鹤叫不出。
他不习惯和除了陆恩琦、苏婳之外的女人,如此亲热。
墨鹤喝完药,下床,戴上口罩和帽子,要离开。
皇甫婵掏出张名片递给他,“身体若有不适,及时打电话联系我。”
“谢谢。”墨鹤收下名片。
他拎起抓好的中药包要走。
皇甫婵说:“药留在这里吧,我们医馆有给人煎药的业务。”
墨鹤道:“可是你爷爷不肯收我的钱。”
“好了,别拧巴了!”皇甫婵伸手将药夺过来,“我听爷爷说了,你师父对我们家有恩。这点医药费还收,被外人知道,该骂我们皇甫家贪财如命了。”
她亲自将墨鹤送下楼。
皇甫泰看到了,起身也来送墨鹤。
祖孙俩把墨鹤抬得高高在上。
刚针灸完,墨鹤出了一身汗,不想再奔波回山上。
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夜晚,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墨鹤开始思念陆恩琦,拿起新换的手机,换上以前的手机卡,又抽出来,插上,抽出,接连无数次。
最后还是把手机卡抽出来,放进包里。
心想,等头发治好了,身体恢复原样,再回去找她吧。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憔悴不堪的模样,更不想因此耽误她学习,否则华琴婉又该怪罪他了。
可是太想念那个小丫头了。
思念如风。
墨鹤从包里取出叠得板板正正的黑色衬衫,小心翼翼地穿到身上。
衬衫熨帖的面料,贴着他的肌肤,仿佛她在抱着他。
墨鹤心里一阵悸动。
又从钱包里取出她留下的字条,将那几行娟秀的小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在心里默念无数遍,这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墨鹤每天都去皇甫家的中医馆针灸、服药。
刚开始挺排斥皇甫婵是女的,慢慢就习惯了。
相处下来,墨鹤发现她是挺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这天又针灸完。
皇甫婵将墨鹤送到医馆大门口说:“我爷爷说,看见你就住在对过的酒店里,让我每天上门给你针灸。这样针灸完,你直接躺着休息,不用来回折腾,可以减少身体的损耗,有助于身体恢复。”
墨鹤颇为意外,“这不太妥当。”
“我们经常会上门给患者治疗,你不是第一例。没什么不妥当的,合情合理,除非你不把我当成医生。就这么说定了啊,你明天不用来了,我带着药和针灸包去找你。”
墨鹤头皮微微发麻,本能地拒绝道:“不用。”
皇甫婵却转身回医馆了,不知听没听到他说的话。
次日,一大清早。
墨鹤还没起床,就听到有人按门铃。
他换了衣服,戴上帽子遮住白发,去开门。
门一拉开,门外站着面容清丽身形高挑的皇甫婵。
皇甫婵举一举手里的保温桶和肩上背着的包,“来给你治病。”
墨鹤总觉得她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
细想一下,原来她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平时穿的工作服。
墨鹤安静片刻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房?”
皇甫婵绽唇一笑,“我们经常有患者住这家酒店,很熟,你特征又明显,一打听就猜到了。好了,别磨蹭了,办正事要紧,我还得赶去下一家呢。”
她闪身走进去。
墨鹤立在原地,思索两三分钟,这才将门关上。
走廊路过一男的,恰好瞥到了墨鹤的脸,觉得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嘿!
这不是前些日子,鹿宁让他帮忙找的那个人吗?
男人打开手机,调出墨鹤的照片,和刚才看到的对比了一下。
就是他!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工作证,乘电梯下去,来到酒店大厅,将工作证往前台一甩,说:“异能队办案,要调监控,查个人。”
前台工作人员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不敢怠慢,急忙带他去监控室。
这男人很快调出和墨鹤有关的监控,将画面截下来,传到手机上,发给鹿宁,打电话说:“领导,我来外地办案,碰巧遇到你让找的那个人,照片发你了,你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动作,您尽管下命令。”
鹿宁道了声谢,又将照片发给顾北弦。
顾北弦打开微信,盯着照片里立在墨鹤房间门口那个身姿秀丽的女人和她手里的保温桶,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