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包中的余粮,还有半包食物,我说:“真不好意思,这都是路上的补给,没有多余的。要不等我离开这儿,给你寄一箱吧。”
张富贵便不再强求,“算了吧,下次我进城自己买,这黑糖块儿叫巧什么来着?”
张歌奇笑了,“喂,你不会不知道巧克力是啥吧?你这人真有意思,家里吃的菜都是古法烹饪,但是却不知道巧克力,你是穿越来的吗?”
张富贵瞪眼,“不要废话,穿越是什么意思?一听就不是好词儿!”
我咳了一声,说:“甭信口乱说,张大哥应该是久居山村,接触的外面的东西不多。”
张富贵说:“现在这些流行的玩艺,我是不大感兴趣的,只是看孩子爱吃,才问一嘴罢了。”
呃……这得是多不感兴趣?
我心想,巧克力也不能算是流行事物吧,早在康熙的年代就有传教士进贡巧克力给皇帝品尝,称这是一种能暖胃健脾的良药,皇帝一吃觉得不咋滴,谁会没事啃一块硬绑绑的药膏,喝奶茶不一样暖胃健脾吗?因此巧克力当时就没有在国内流行开。
张富贵身上的复古出乎意料,这家伙好像真是一个古代人似的,哪怕是我奶奶对新鲜事物也是有一定的接受能力的,还曾点评过周杰抡的歌,说调儿好听,像在唱快板,就是听不清词儿。
吃完饭,张富贵掏出黄铜烟斗,填上烟丝抽了起来,征得他同意之后,我进里屋参观了一下。他家有一间如同书斋般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古画,写着什么“孝子拜参图”,画中有一群似人非人的怪物,一个古代衣冠的人手断了,正拿小刀在剖自己的腹部,又瘆人又古怪。
画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写道:“青松漫漫风推雾,绿嶂巍巍气养人。”
我心想这拜的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又不祥瑞又不添寿……
张富贵这家伙果真是怪怪的,好像有点什么问题,我感觉这个人肯定隐瞒着重要的秘密。
墙边有一个竹子编的书架,放着不少线装的古书,我信手取下”的大印,又翻翻别的书,也有这样的大印,看来是出自什么藏书家之手。
我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桐叟”是谁,视线不经意看到古画两侧的对联,才猛然想起,好像有一位清朝的刘姓官员,据说是刘罗锅的后代,他曾奉皇命勘察恒白山,当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正是此人发现了恒白山十六峰和天池,并且题诗命名,绘制成了恒白山全图。
“青松漫漫风推雾,绿嶂巍巍气养人”这两句就是出自这位刘姓官员的诗,“桐叟”也是他的别号。
我心想张富贵家有点厉害啊,明明只是放山人,却收藏了这么多颇有来历的书籍,难不成张富贵祖上曾经是桐叟的随行人员?
这似乎很有可能,张富贵家既然代代放山,必然对恒白山了若指掌,有官员来勘山,当然会优先选择张家先人充当向导,之后又由于种种原因,这批书籍要么是带不走,要么是送给了张家先人,就留在了张家。
其实这些线装书,从磨损程度以及落的灰尘来看,似乎很久没人翻阅过了,按理说这样珍贵的古书放在外面,实在有点糟蹋。
我又随手拿了一本《星禽真形图》走出来,问正在抽烟的张富贵:“张大哥,你家里全是古书呀,我能看吗?”
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看吧。”
我说:“这书得有两百多年历史了。”
“嗐,两百多年算什么。”
张歌奇笑道:“张大哥口气真不小,你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
闻听此言,张富贵突然狠狠地瞪了张歌奇一眼。
这时,张大嫂从厨房端了一碗面条出来,上面码着几片肥瘦适中的腊肉片、几片笋干和一把香菜,看着就很好吃,张歌奇道了谢,拿起筷子就呼噜一口,咂咂称赞,“实在太好吃了,大嫂去城里开饭店,保证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张大嫂笑得很开心,“你可真会说话,我哪有那本事,还开饭店。”
她看见我手中的书,说:“林大夫喜欢看书?”
我说:“喜欢。这书挺有来头的。”我翻开扉页,“你看这个,这位桐叟应该是一位清朝的官员,当年勘察恒白山的。”
张大嫂说:“你知道的还挺多,他太爷爷就是给这个刘大人当向导的,还拍了照片,我去找来给你们瞧瞧。”
张富贵却不耐烦地说:“照片放在箱子里面,不好拿,算了吧!”
张大嫂嗔怪地看他一眼,说:“让林大夫看看怎么了,咱家好不容易来个像林大夫这样有学问的人。”
于是张大嫂进里屋去了,张歌奇吃着面条,问我要不要来一口,我摆手说:“不了不了,我吃饱了。”
“那我不客气了。”张歌奇嚼着蒜,咥着面,呼噜之声不绝,放得开的人真是到哪都不吃亏,这点让我很羡慕。
不一会儿,张大嫂取来一张老照片给我看,问我能不能看出来哪个是张家先人。
我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披着鹿皮的中年男子,虽说这人的样貌和张富贵不大一样,可神态和表情却非常像他。
我指出这个男人来,问是不是张家人。
张大嫂点头笑道:“对对,这就是他太爷爷!听说这些人进山走了一年多,可不容易了!”
“我瞅瞅。”张歌奇伸手来拿。
我叮嘱道:“你小心别溅上面汤。”
张歌奇拿在手中看,目光在照片和张富贵脸上来回停留,张富贵没好气地蹬他:“你鬼迷六眼地瞅啥?”
“嘿嘿,”张歌奇笑道,“张大哥长得比先人好看多了。”
张富贵眉眼微动,似乎有点受用,干咳了下说:“现代营养好了,不像以前,吃不饱穿不暖,你饿上一年也不好看。”
张歌奇问:“我能拍一下这张照片当个纪念吗?”
张富贵同意了,张歌奇便掏出手机拍了一下照片,然后把照片交还给张大嫂。
看了下时间,我说:“差不多该去招魂了,张大哥,我需要一些白纸和木棍,简单做做准备。”
张富贵进屋给我们拿,大嫂收拾厨房去了,客厅就剩下我和张歌奇,张歌奇突然噗嗤一笑,“也不知道这张大哥给先人烧纸,会烧到谁的‘账户’里面。”
“啥意思?”
张歌奇拍腿大笑,压低声音,“你难道没发现吗,照片上他的太爷爷和他长的完全不像,不知道是哪一代头上多了一抹生机勃勃的绿色,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