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生出这般疑问,云宸不由问道:“你们进的是哪处军营?”
凤辞瞥他一眼,没说话。
哪处军营?
就算他告诉云宸,他们去的是栖凰山下的那处军营,他就能听得懂吗?
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凤辞暂时也没打算制造焦虑恐慌,赶路不易,云宸若是在路上发疯,就算他们可以无动于衷,也难免会觉得吵闹,影响心情。
护送的兵马早已整装待发,云宸和凤辞走出宫门,一个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一个上了马车。
云宸是太子,独自坐一辆马车,其他使臣每两人坐一辆马车,待遇上都不差,马车里还备有沿途让他们取用的干粮。
云宸坐进车厢里,掀开帘子探出头:“凤辞。”
凤辞驱马靠近:“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我们这都要回去了,能给本宫买个美人随身陪伴吗?”云宸语气还算不错,大抵是不想再惹怒凤辞,所以好声好气的与他商议,“若是寻常出身的女子不好买,去青楼赎身一个也无不可。”
凤辞一瞬间表情有些微妙,定定盯着云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是请太子委屈一段时间吧。沿途辛苦,将士们又不太会照顾人,带上个青楼女子只会成为拖累。”
云宸皱眉:“本宫自己照顾,不需要其他人。”
“那也不行。”凤辞声音冷了几分,“还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自己的一些私欲。”
云宸沉下脸,盯着凤辞看了一会儿,暗道等回到大雍,他一定要凤辞死无葬身之地。
恼怒地放下车帘,云宸闭眼开始睡觉。
一行人调转马头,缓缓驶离东幽皇宫,往外城而去。
司沧和云子姝站在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和护卫,一时皆是安静。
好一会儿,云子姝淡淡开口:“云宸这一回去,就意味着我们也也要抓紧速度了。”
司沧说道:“我已经让人在路上安排好了一切,这一路走走停停,云宸想安然回到大雍只能是奢望。”
“云宸无关紧要。”云子姝嘴角微扬,“他的存在影响不了什么,但云氏皇族该死的人太多,留着他反而会让其他大臣们以为还有转圜的希望。”
齐王不会让云宸安然回去的,天赐良机他若抓不住,那就活该他是个庸才,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庸才,最后也注定不可能成为赢家。
云子姝转身走下城楼:“凤家是我们决胜的关键,当初拉拢他们是对的。”
凤家是大雍武将世家,他们从边关带兵回去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皇帝得知凤家军返回,最多会震怒于“不得圣旨,擅自调兵乃是谋逆”,或许他还会以为这是个治罪凤家的机会。
“凤家军兵马抵达皇城之后,足以包围皇城,颠覆皇权。”云子姝声音清冷,“父皇连调兵抗衡的能力都没有。”
他做的错误决策太多了,对凤家而言,最大的错就是让凤家有了重启兵权的机会,若昭明帝不曾下旨让凤家军护送云宸至边关,凤家就没有理由启用凤家军,这样一来,至少云子姝和司沧抵达大雍时,以顾家京畿卫和皇城军的实力,还是有机会护驾的。
云子姝望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宫殿,亭台楼阁,处处尊贵繁华,忽然心有所感:“我那早年夭折的嫡长兄若是还在人世,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一个圣明天子?”
“不好说。”司沧难得有不确定的时候,“云氏皇族所有的男子都不太成器,你皇兄就算流着皇族血脉,也不一定没有继承你父皇的刚愎自用特性。”
云子姝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我倒是云氏最大的例外?”
毕竟皇族其他几位公主也没见几个聪明的。
“嗯。”司沧点头,“姝儿是唯一的例外,所以大雍江山注定应该由姝儿来掌。”
“其实我也不太聪明。”云子姝很快自嘲,“我最大的优势是做了一场大梦,提前知道了一些事情,敢于以一种豁出去的心态跟父皇抗争而已。”
还有内心仇恨的驱使,让她有了前世没有的勇气,以及最重要的,有司沧在她身边。
否则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不一定能不能活到现在。
“我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皇权制度下,一个女子想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坐在那个位置,根本难如登天。”云子姝淡淡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释然的洒脱,“纵使再怎么不认命,也不得不承认女子所占的优势,天生就跟男子有着太大的悬殊。”
世俗的偏见太大了。
即便女子有勇有谋,想要在一众男人之中脱颖而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所谓的“贤良淑德”就是专门用来打压女子的利器。
云子姝曾经所做的一切,在男人看来是离经叛道,甚至很多女子都会陷入自我束缚和彼此打压之中,云子姝甚至还没开始让别人感受到威胁,扑面而来的敌意就让她几乎无立足之地。
倘若她继续留在大雍,倘若她露出了一点有野心的苗头,那些皇兄们会不会把她生吞活剥,撕成碎片?
“在想什么?”司沧偏头,握着她的手问道。
“没什么。”云子姝淡笑,“就是觉得自己可能占据了很多便利,有太后和凤家支持,有你这个强大的后盾,所以很多事情做起来才能容易一些,否则单凭我自己——”
司沧打断了她的话:“姝儿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很强。”
“别安慰我了。”云子姝失笑,“先不说我的能力并没有你夸得那么厉害,就算有,这个世俗对女子的偏见太大,我想靠着自己的能力达到复仇的目地也不太可能,或者说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要靠一次次隐忍,一次次委曲求全等待机会,才有可能达成所愿。”
顿了顿,“万一运气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赐了一杯毒酒,或者遇到刺杀一命呜呼了。”
司沧扬唇:“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云子姝挑眉,“我又不是天选之女。”
“谁说的?”司沧反驳,“你是东幽祥瑞,别忘了东幽的大臣们都承认了你是祥瑞的说法。”
云子姝沉默一瞬:“就算是东幽的祥瑞,那也得有机会来东幽,万一我在大雍时就死了呢?”
“不许胡说。”司沧皱眉,“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也永远不可能发生。”
云子姝沉默须臾,扬唇一笑:“嗯,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