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也没有再去留意这些刺客,反正他已经知道这些刺客是怎么来的。这也让他从今往后起更加低调行事。
两天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都城。
太妃得知刘恒平安归来,喜极而泣,带领后宫众妃子出来迎接。
刘恒握住老母亲的手,亦是颇有感慨。差一点,他们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此时蒲太妃有很多话要问刘恒和窦漪房,接风洗尘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他们来到凤仪宫,蒲太妃先是让人准备了饭菜。
两人入座先用膳再说,刘恒面带笑意,说还是这凤仪宫的饭菜最合胃口,太妃听了自是欣喜不已。
待他们用过膳之后,太妃问起这次长安之行,她知道刘恒怕她担心不会实说,就专门来问窦漪房。
窦漪房倒是说了实话,只是隐去了一些危险的内容。
可太妃如此精明之人,怎能不知窦漪房怎么想的呢?
“你们休要瞒我,这长安的情况我是不清楚,但前些日子,汉宫那边派来了使者,说是要接哀家到长安那边尽享天伦,那时哀家就知道你们一定是被软禁了……”
蒲太妃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很清楚如果她也离开了代地,代地会有怎么样的结果。那时候,代地就再也不是他们的家。
“去了长安有什么好处?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更惨的是……”太妃叹了口气,懒得再说了。她没说出来的话,是不想见到吕太后。
听说窦漪房认了个侄儿,太妃为此感到高兴。同时,她也确定了一件事情——之前看窦漪房长得和薛夫人十分相似,她就怀疑窦漪房是薛夫人的女儿刘玉。
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
在太妃这儿坐了一会儿之后,窦漪房就告辞离去,回到自己的春艳阁。
淡荷、浮萍、蓝衣等早就盼她归来,见到了她,喜不自胜,秦懿莲和莒长欢也来看望。
高兴之余,窦漪房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菡萏没来。
“菡萏呢?”她这一问,喜悦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窦漪房感到了不安,看向秦懿莲,问道:“菡萏怎么了?”
秦懿莲知道本想明天再告诉她的,但现在她问了,就只能说了,“菡萏病了……”
“病了?病情如何?”
秦懿莲眼眸里流露出悲伤之色,为了不让窦漪房注意到,她微微低下了头。
窦漪房急了,连忙追问。莒长欢看不下去,便说道:“菡萏的病,太医也束手无策……”
窦漪房手脚都凉了,立刻命人备轿,前往芸兰宫。
秦懿莲本也要跟去,莒长欢拦住了她,说是让窦漪房能好好和菡萏相处,毕竟,菡萏所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芸兰宫,玉棠阁。
走进芸兰宫,窦漪房就看到了刘恒的銮舆。万宫人立在玉棠阁门口,看到窦漪房到来,便迎了出去。
“大王在里面?”
万全点了点头,然后命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通传的人回话说请窦美人进去。
窦漪房心情沉重而又急切,她来到客厅时,见到了刘恒。因为担心菡萏,便忘了行礼,“菡萏怎么样了?”
“你进去看看她吧!!”
这话让窦漪房更加不安,卧室的门就在面前,可是她突然好害怕去打开这扇门。
门还是开了,开门的是菡萏的贴身侍女小绿,菡萏知道窦漪房来了,便让小绿去把她请进来。
窦漪房来到床边,看到菡萏,仿佛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菡萏面容消瘦,脸色惨白,就连原本那一头青丝长发也变得稀稀落落。
窦漪房难以接受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为什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菡萏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看到窦漪房到来,菡萏脸色露出了笑容,要说窦漪房能认出来的,也就是她这个笑容。笑容依旧美丽。
窦漪房坐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那些手指枯槁干瘦得就像细枝干柴一样,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掰断。窦漪房再难忍住心里的伤痛,眼泪流了下来。
“你怎么会这样……才两个月不见而已,怎么会这样……”她哽咽着问道,泪水低落在菡萏干枯的手背上。
“姐姐……我没事的……你不要难过了……”菡萏就连说话都显得很吃力,但她为了让窦漪房安心,努力地装出轻松的样子。
“你这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菡萏当然也不知道,从小时候起,她的身体偶尔就感到不适。只是当时并不明显,她也没有在意。
而这两个月,她的身体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是体虚,开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方,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一个月前,她在御花园里晕倒,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了。
太医们开始紧张起来,太医院、御药房所以的人力都在研究菡萏的病,但依然没有对症之方。
“我已经看开了,命中注定我会如此,姐姐无需挂心……”
“不会的,你不会就这样的,有一个人一定能救你!”
菡萏自然知道窦漪房说的人是谁——苏问汤。
早在菡萏晕倒的时侯,她就想到了苏问汤。但她没有要求下面的人去寻找苏问汤。因为她还放不下苏问汤,她不想让苏问汤看到她这个样子而感到难过。
菡萏捂住窦漪房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她请求道:“姐姐,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窦漪房知道她的心思,真的不想答应,可又不能不答应,因为她也不想让菡萏难受,最终窦漪房点了头。
窦漪房和菡萏又聊了些闲话,菡萏在聊天当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窦漪房摸了摸眼泪,起身走出了卧房,不想刘恒居然还在。
“大王……”
“你跟我来一下。”
窦漪房跟着刘恒来到了玉棠阁的后院。
“本王想和你说的事情是,菡萏希望本王能赐她鸩酒。”
窦漪房一怔,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刘恒难掩哀伤之情,眼神恍惚,“也许这么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窦漪房的的难受忍耐到了极点,眼泪忽然哗的一下流了下来,哭声是那么伤心,那么无助。
刘恒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满满的怜惜之情。他张开手,将窦漪房拥入怀抱中。窦漪房哭得肆无忌惮,哭得歇斯底里……
夜晚,烛火静静的燃烧着。
一只飞蛾从窗外飞了进来,在烛火周围徘徊着。淡荷担心那只飞蛾落在火焰上,便找来一个灯罩罩住了烛火。
光线变得暗了一些,她回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窦漪房,没有影响到窦漪房看书,她就放心了。
窦漪房说是在看书,眼神里却只有茫然。
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里,看书不过是一个她不想理会任何人的借口,也寄希望于看书能让她忘却今晚会是菡萏的最后一晚。
或许她应该陪在菡萏身边,但菡萏拒绝了她。
一来菡萏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二来,菡萏想要一个人悄然离去,不让任何人牵挂,虽然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现在什么时候了?”
窦漪房突然开口,倒是把淡荷吓了一跳,淡荷看了看夜色,说道:“亥时了……主子,您要吃点东西吗?”窦漪房晚膳都没有吃,淡荷不禁有些担心。
“玉棠阁那边有消息没有?”
“我已告诉蓝衣,一旦有消息立刻来报。”
淡荷话音刚落,蓝衣就匆匆走了进来。窦漪房看她双眸微红,便猜到了结果。
“主子,张长使去了……大王追封她为良人……”
原本以为窦漪房会悲伤地流泪的,但这一次淡荷想错了。窦漪房意外的平静。
“淡荷,蓝衣,陪我去走走吧!!”
淡荷和蓝衣对视一眼,然后应道:“嗯。”
主仆三人步行来到了留春园的明镜湖畔,走上了九曲桥。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星光和月光,仿佛和夜空融为一片,步行桥上,宛如走在银河里。
窦漪房来到了水榭里,上了阁楼,站在阳台上,放眼望着平静的湖面。蓝衣和淡荷则站在她身后,安静的陪伴。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直到月挂西垂方才返回春艳阁。
宫里的日子,这段时间平静了很多。窦漪房沉浸在失去菡萏的悲伤之中,哪里都不想去,心思全都用在了花园里的草木上。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给花圃除草,忽然感觉到一阵反胃恶心。淡荷、浮萍立即来到她身边,怕她是累着了。
但窦漪房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感,她觉得刚才的那种感觉,很像是……
太医来了,正在给窦漪房诊脉。
窦漪房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变快,她满心期盼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果然,太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有喜了……”
听他这么一说,窦漪房倒没那么激动了,倒是淡荷、浮萍和蓝衣兴奋不已。
“太医您慢走,这件事您劳烦你先替我隐瞒。”
“娘娘放心好了……”
浮萍送走了太医,淡荷不解窦漪房为何要隐瞒这件喜事,窦漪房说她是想给大王一个惊喜。
这个孩子的到来,填补了窦漪房因为菡萏离世带来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