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刚刚回到凤仪宫,刘恒的銮驾紧跟着就到了。宫人报与她知道时,她还吃了一惊,心想刘恒为什么又来了呢?
刘恒进入殿中,行礼参见。太妃问其来意,刘恒遮遮掩掩,不知该如何开口。
本来决定过来,就是想弄清楚昨晚来到凤仪宫的女子是什么人,但太妃既然要为她开脱,刘恒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问那么多。
看到儿子面有难色,太妃就已明白,“你是想问那名女子的事情吧?”
母亲既然知道,刘恒也不在藏着话了,当即问道:“事关江山社稷,还望母妃如实想告。”
太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命所有都退出去,这才对刘恒说道:“哀家看得出来,她就是窦漪房。”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现在听来,窦漪房的面容瞬间就在刘恒脑海里浮现,那一颦一笑,他如何能忘。
“不可能,她不是在梅子坞吗?”
“虽然她变了妆容,但哀家听到她的声音,看她对嫖儿的神色,就知道是她啊!”
变装……小脚的男人……
刘恒突然觉得,今天白天见到的那个和赵玄站在一起的人就是窦漪房,难怪那时候他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窦漪房是怎么离开梅子坞的?又是怎么跟匈奴人混在一起的呢?
刘恒想起了之前冯律阳曾经说过在都城见过窦漪房,看来这梅子坞是真的有密道了。
太妃看到刘恒想得出神,担心他想怎么处置窦漪房,就说道:“漪房也是来看看孩子,看在哀家的面上,这次就当做没有见过她吧!……”
“那不行!”刘恒显得有点激动,“这次事关重大,她还扰乱了调查,如何能轻饶!”
太妃无奈地叹息一声,刘恒向母亲告安,便起身离去。
出了凤仪宫,便让銮驾前往青玄宫。
青玄宫。
窦漪房还没有入睡,心里想着白天的案子。现在她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再不回去恐怕会发生意外。可是案子不破,又怎么离开王宫呢?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姑娘,大王召见。”
窦漪房一惊,下意识地答道:“我这就来……”说完她就悔青了肠子,其实她不应该回应的,因为人家问的是“姑娘”。
后悔也没用了,房门被推开了,刘恒就站在门前……
这一刻,窦漪房和刘恒的目光随着门口的打开对接上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静默了片刻,却好像过了很久。窦漪房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妙,而且没有应对的办法。
但即便如此,窦漪房也没有向刘恒示弱的意思。她没有求饶,更没有行礼,也没有躲避刘恒那威严的目光。
刘恒心里很是不悦,怒火渐渐燃起。
窦漪房偷溜出梅子坞,潜入皇宫,扰乱调查,目无君上,加上她是有罪之身,这几条罪名加起来,赐她十次死罪都不嫌多。
但刘恒却又没有要她死的想法,他生气更多的是因为窦漪房的不肯示弱和倔强。
因为这让不想赐她罪名的刘恒很难办,很多时候刘恒都会想:你就认个错,求个饶,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给本王一个台阶下本王就能赦免你。但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
依然是静默……刘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窘迫。
万这时候就站了出来,“大王,里面去坐吧!……”
刘恒走了进来,万紧跟在他身后,频频对窦漪房使眼色,提醒窦漪房不要不闻不问。窦漪房这才参见刘恒,“窦武参见大王,大王千岁。”
刘恒坐了下来,抬眼凝视着她,“你说你叫什么?”
“回大王的话,草民窦武。”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死罪?”
“草民背负的罪早就该死了,再多一条又有何妨?”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舍得杀你?”刘恒咬着牙说。
“心已死,何惧身死。”从说话的语气听来,窦漪房真是不想活了。
“那本王就成你!万,命人将她带走,打入天牢!”
“是。”万很是无奈,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窦漪房和刘恒,如果窦漪房这时候求饶,刘恒还是会放过她的,但窦漪房就是什么都不说。
没一会儿,万就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窦漪房自己起身,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刘恒忽的伸出手,想留下她,但却没有开口,最后眼看着窦漪房离开了房间。
万看到了刘恒眼里的不舍,想说些劝告的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争执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名侍卫匆忙走进,禀告道:“大王,四殿下阻拦,不让我等带走人犯。”
刘恒惊诧,急忙起身走了出去。
并不宽敞的走廊里,侍卫挡在窦漪房身前,手里握着剑,不许他们近前。但在贺术气势汹汹的神态面前,侍卫显得惴惴不安。
刘恒走了出来,命那侍卫退到一旁,然后道:“四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王爷面对着面,眼里带着傲气。刘恒虽然为人谦和,但在窦漪房面前,他更不想失去气势。
“我还想问代王,带走我的人为何不跟我说一声?”贺术道。
“你的人?”刘恒看了窦漪房一眼。
窦漪房自觉问心无愧,所以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她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刘恒继续说。
“她一直就是我的人!”贺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一个一直都是你的人……”刘恒冷笑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贺术也想知道,所以没有答话。
“她是窦漪房,我代宫夫人!”
刘恒字字掷地有声,令窦漪房心头一热,看向刘恒的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贺术怔住了,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窦漪房。
窦漪房不愿他们再起争执,毕竟扎和的案子没有了结,于是就点了点头。
刘恒也感到意外,没想到窦漪房会在这个时候会和他相向而行。之前对窦漪房的火气这时慢慢降了下去。
“哼……”贺术冷笑道,“原来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扎和就是你杀的吧!”贺术死死地盯着窦漪房。
窦漪房惊诧不已,“不是我!”
“四殿下,本王可不容许你污蔑她啊!”刘恒道。
“如果不是她,那么她为什么千万百计混入到我的马队中?”
“就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凶手是个男人。”
“男人,呵呵……你说的是他吧!”
贺术转身一指,正好指着走来的赵玄。
“你说案发当晚你们在一起根本不足为信!因为你们就是共犯!”
刘恒先是看了赵玄一眼,再看窦漪房,眼里带着狐疑,问贺术道:“你刚才说什么?”
窦漪房情知不妙,知道生性多疑的刘恒又要胡思乱想了。
贺术笑道:“你的夫人和这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了一个晚上……”
刘恒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就有意思了……”
贺术又说,“如果他们不是杀害扎和的共犯,那么晚上在一起又会做些什么呢?你要说他们只是吟诗作对,聊聊人生,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吧!……”
贺术其实已经相信窦漪房和赵玄之间是清白的,但因为窦漪房居然站在刘恒这边,令他心中郁闷,所以特意污蔑窦漪房,也想让刘恒和窦漪房的关系破裂。
“四殿下,君子堂堂,一言九鼎,你说话这般轻浮,有失身份吧!……”赵玄道。
“我只是说了我知道的,至于别人要怎么想,我可管不了……”
贺术不屑地说,“代王,今日已经过去了一天,我听说案子依旧没有进展呀,时间不多了,你好自为之!”警告了刘恒之后,贺术便转身离开。
“你跟我来。”刘恒对窦漪房道。
窦漪房不清楚刘恒要带她去哪里,她们离开了青玄宫大殿,走出了青玄宫。一直走着,向着幽兰宫的方向。
窦漪房稍微走得慢了些,刘恒就叫她走快一点,至少两人并肩而行。
终于,他们来到了幽兰宫,来到了春艳阁。
春艳阁里亮着幽灯,照出的是窦漪房在此生活的记忆。她的花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她原以为刘恒会把这里给清理掉的……
他们在花亭里停了下来,刘恒转身面对着窦漪房。
“漪房,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啊!”刘恒非常非常认真,“你有没有欺骗本王?”
“大王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听信人言。”窦漪房语气很平静。
刘恒叹息一声,看着夜灯下花圃,道:“不正是你让本王变得疑心重重的吗?”
“大王若是相信漪房,有怎么会起疑?”
“可是,种种证据……”
“证据?哪来的证据?能够为漪房证明清白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忆了,大王哪来的证据?”
“你说什么?”
窦漪房叹了口气,表示出她非常失望,然后就将白云观玉灵和玉真的情况告诉给刘恒听。
“可是之前,玉真道长的回信……”
“大王能确定这信是他写的,而不是有人伪造的?”
刘恒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