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怒了,径直走了进去,宫人想拦都拦不住。
刘恒听到外头吵闹,就让万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万见是张武,便呵斥宫人们退下,再让张武等他进去向大王通传一声。
张武称谢,在旁侯着。
万又回到刘恒身边,说道:“是张将军,他说有急事要见大王。但那些门子不想大王用膳时被人打扰,便不让张将军进来,所以起了些争执。”
“既然有急事,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
万刚准备走出去,刘恒又叫住了他,“告诉那些宫人,以后但凡有人有事找本王,一律让他们进来。”
万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张武入内,参见。刘恒许其免礼平身,问他来意。
“窦婴有要事来向大王禀报。”
“窦婴?你说的是漪房的侄子?”
“正是。”
“他不是辞官离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他救了一名差点被灭口宫女,得知了一些事情……”
刘恒闻言,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便决定在墨韵堂会见窦婴。
墨韵堂。
窦婴带着小绿来到书案前,下跪行礼:“草民窦婴(奴婢宁绿)参见大王……”
刘恒让他们免礼平身,显示看着窦婴,问他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
只从知道窦漪房是被冤枉的之后,他也明白了窦婴当初是受到了同僚的排挤才愤怒辞官。
窦婴说自己得了一场大病,一直在家休养。
刘恒点了点头,问他是否准备好回来复职。
窦婴心喜不已,立刻拜谢。刘恒亦欢喜,因为他想到了如果窦漪房知道也一定会高兴的。
接着是小绿,刘恒只觉得她面熟,问她是哪里的宫女。
“奴婢曾是秦良人的随身侍婢。”
“秦良人……”
想到秦懿莲,刘恒有些伤感。
秦懿莲虽然不是他喜欢的女人,但和秦懿莲相处时他能感觉到非常轻松,自在,所以他也常常去秦懿莲哪里就寝。
“是你被人追杀?”
小绿点头,忽然跪了下来,“奴婢罪该万死!求大王饶命……”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刘恒面色凝重,他已意识到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要严重。
小绿将秦懿莲真正的死因,以及韩美人威胁她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看得出来,她对秦懿莲是满心愧疚。
说出了也是一种解脱,这些日子来,她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内心是苦不堪言。
“草民在送小绿姑娘来回宫时,遇上刺客截杀小绿,这刺客武艺高强,杀害了草民的三名护院。草民恳请大王缉拿凶手!”
刘恒听完,十分震怒,气得说不出话来。恰在此时,宫人来报中尉宋昌求见。
刘恒让他觐见,宋昌来到面前,参见完毕,就说出来意。
他要说的事情,正是今早窦婴遇袭之事。经过调查,他发现凶手所用的箭和之前杀害了冯律阳所用的箭材质完相同。
可以推断这次事件和冯律阳遇刺事件是同一个人所为。
刘恒听完,即刻令万备驾,前往明兰宫。
明兰宫,梳妆台前。
韩美人身上还穿着睡袍,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也未施粉黛。
铜镜里,照出了一张悲观绝望的脸。
就在刚才,张含烟派人来告诉她,计划失败了,所以她才有现在这般模样。
计划失败,小绿进宫,她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刘恒知道一切,知道她曾经做过的那些足以满门抄斩的罪行。
庆幸的是,她现在是孑然一身,不用担心累及家人。
“大王驾到——”
韩美人听到了,但还是一动不动。
卿云进来劝说,“夫人,大王……”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她也知道大王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但她却不能为主子分担,为此她深感愧疚和自责,眼泪就默默地流了下来。
“卿云,你过来。”
卿云走到韩美人身边。
“给我梳头吧!……”
“是……”
就在卿云梳头时,韩美人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些珠宝首饰,放在桌上。
“这些你都拿出吧,能出宫的话就找户好人家嫁了。不能出宫的话,就留着以后打点一切,也能在宫里过上安稳的日子。”
“夫人,奴婢……”
卿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又一名宫女到来,请韩美人到大殿去见刘恒。
韩美人缓缓起身,也不更衣了,就这么直接去见刘恒。
“臣妾参见大王,大王千岁,万福金安。”语气听着非常沮丧。
刘恒看着她,眼神冷漠,“你这是在装可怜吗?”
“臣妾罪该万死,请大王赐罪吧!……”
刘恒本来还想着她会百般抵赖的,没想到她居然认罪了。
意外之余,怒火也消了,只剩下对她的可怜和极度的失望。
“你怎么会有这副蛇蝎心肠?”刘恒感到痛心。
“臣妾本性如此不值得大王同情。”韩美人淡然道。
刘恒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自裁吧!……”
韩美人俯身一拜,“谢大王。”
刘恒转身就要离开,他是一刻也不想见到韩美人。
韩美人却叫住了他,“大王可否再听臣妾说两件事情?”刘恒本不想听,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韩美人道:“这第一件,窦漪房是假怀孕欺骗大王;第二件,请大王小心张含烟。”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害人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凭大王。”
刘恒当然不会相信,快步离去。
卿云上来将韩美人扶起,韩美人让她去准备一条三尺白绫。卿云泪眼阑珊,恳求她不要轻易寻短见,再去求一求大王,大王就心软了。
韩美人苦笑,淡淡道:“本宫已经累了……”
闺阁里,韩美人又坐在梳妆台头前,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三尺白绫已经放在她身后的桌上,但她还没有准备自缢。
因为她在等一个人,这个人或许会来,或许不会。她想等等……
她来了。
窦漪房走了进来,蓝衣担心,本是要跟她一起进来,但被窦漪房拒绝了。
“你果然来了……”韩美人道。
窦漪房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绫,扯了扯嘴角,笑道:“大王真是心疼你啊,让你自裁,真是便宜你了……”
“我已跟大王说了你假孕的事情,你说大王会相信我吗?”
“这是你的垂死挣扎吗?”
“我只是想知道大王对你宠幸到何种程度。”
“恐怕你要失望了……”
“什么意思?大王不会怀疑你吗?”
“大王疑心重,他当然会怀疑。但我的意思是,我是真的有了身孕。”
说到这里,窦漪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韩美人也笑了,但她那是惨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幸运,老天爷总是眷顾你……”
“答案,你还是自己去问老天爷吧!……”
说完,窦漪房就转身离去。
韩美人心灰意冷,起身走到门前,将门反锁上。
卿云使劲儿敲着门,劝她想开一些,也许再去求求大王,他就会心软呢?
韩美人去意已决,三尺白绫挂在了横梁上。
她站到了椅子上,将雪颈伸入吊环中。空洞的明眸缓缓闭上,一颗泪珠从眼角划过脸庞。“来生再见了……”
屋里传来椅子摔倒的声音,卿云无力地跪了下来,哀声哭泣……
半个月后。
长安,丞相府前。
蒲昭顶着萧瑟的秋风站在府门恭候。
他已经来到长安七天了,刘恒奏请封窦漪房为代国王后的文书已经早早就呈了上去,但拖到今天都没有回信。
他等不及了,所以前来找审食其询问详情。
知客已经进去通报了,审食其正在用膳,听了知客的汇报后,说道:“就说本相不在府中,让他改日再来。”
知客出来对蒲昭说了审食其的话,蒲昭无奈,叹息离去。
长乐宫,花园。
审食其扶着吕后在花园里散步。吕后面带笑容,心情似乎很好!!
“你今日来,是有事吧!……”吕后道。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太后。”审食其道,“是这样的,今天代国的使者又来求取批文了……”
“代国的使者为什么来着了?”
“是为立窦漪房为代国王后的事情。”
“这事儿不是代王自己的家事吗?”
“确实是代王的家事,但祖制有云,藩王立后是大事,需要向皇上和太后奏请。”
吕后微微点头,又问起高皇帝和惠皇帝在位时是怎么处理的。
“高皇帝和先帝都是恩准了藩王们的请求,各国的王后在才德品行上也都合乎礼规。但这窦漪房……”
吕后明白了审食其的意思,曾经听说窦漪房因为行为不检点而被刘恒逐出王宫,幽禁起来。
虽然现在使者的行文里说明了窦漪房是清白的,但总是让人不能放心。
别国的王后一向是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出现过岔子。
窦漪房虽然是清白的,但无风不起浪,若不是有什么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言行举止,又怎么会让人误会呢。
审食其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吕后听了却笑了,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一直以来,她都想削藩然后让吕氏子弟取而代之,但总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