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西北部连绵百里的黄羊山区王家湾,秘密开进许多军队,引起长年安居的村民们的惊恐,大家都谨慎地关门闭户、躲在家里。听说东北的小鬼子占了北平、张家口、大同,正向南边打,怎么跑到咱们这来了?
奇怪的是,来的的部队没有破门而入,更没有抓鸡赶猪。在村头的打谷场附近的树林里支起不少帐篷,开始埋锅造饭,除了使用了一些柴草,再没进村里。只是营地四周站立了不少持枪的士兵,身板挺拔、精神十足。附近的几处山梁隐约有士兵在忙碌。
当打谷场传来声音洪亮的队列口令时,一群男女军人走进了村庄。他们在每家门前敲敲门,喊几声:“老乡们,不要害怕,我们是打鬼子的八路军。”
“老乡,我们是穷人的队伍,不欺压百姓。”
“家里有病人吗?我们的医生来给大家病了。”
“家里有水吗?我们帮你们挑水。”
“家里有人吗?老乡麻烦你带我们找一下村长。”
终于,一扇大门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一张中年人戒备的脸。郭春莲迎上去敬了个军礼,笑着问:“这位大哥,我们是八路军的独立师,来这里休整,能带我们去见一下村长吗?”
“八路军?没听说过。找村长,我就是。不知老总们有什么吩咐?”
什么?名满全国、蜚声海外的八路军你们相隔百余里竟不知道。郭春莲才体会到陈海松的告诫“中国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像桃花源里的前秦移民一样,不知道外面的变化。这就是中国农村的现状,你们宣传部门不要以为报出八路军的名头就能受到热烈欢迎,群众工作一定要慢慢来,用真诚、行动去感染、感动群众。”
虽然对此有心理准备,带来了野战医院的医生和警卫连的战士准备帮老百姓做些好事,消除隔阂,建立信任,可还是家家闭户。还好村长找到了,忙说:“村长你好,我们八路军刚刚在平型关打了一场胜仗,现在奉命到这里休整,要在贵村驻扎一段时间,麻烦村长告诉乡亲们不要害怕,不要影响了你们的正常生活。”
着和气的女老总和她身边明显没有恶意的军人,脸色舒缓了一些点着头说:“应该的,应该的。不知大军在这里住多久,需要派多少粮食?”
“村长误会了,我们八路军有纪律,不准侵犯群众利益,粮食物资我们都有,不需要村里提供。我们的战士也不许骚扰百姓,你们大可放心。只是我军要用一些柴草、马料,村里如果有我们愿意现钱收购。”
还有这样的军队,当初咱们可是见过北洋军、奉军、西北军、晋绥军的,哪个不是强买强卖、偷鸡摸狗的,奉军还糟蹋过小媳妇、杀过人呢。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这位女老总慈眉善目的,不像在说谎。
犹豫了一下说:“咱们山里柴草随处都有,大军需要,只管取用,不必采买,马料有些,需要多少,我带人送去。”
郭春莲村长戒心未除,不好多说什么,就告辞说:“辛苦村长了,你们商量一下吧,有多少就送多少吧。我们部队和医院就在村头,有病有伤的可以过来免费治疗。告诉乡亲们八路军战士也都是穷苦农民,绝不会祸害地方、伤害百姓的。您忙,我们回去了。”
村子里的人军人们离去,纷纷探头探脑地走出院子,凑到村长身边。“老栓叔,这是哪个旗头的队伍,怎么还有女人?”
“他们要派粮还是要抽丁呀?”
“我听他们说有医生能病,正好我爹的腿打猎时摔伤了,他们给不?”
“这军队还真是不一样,不抢东西不砸门,说话和气,还要给咱们挑水,我挺好。”
……
王老栓咳嗽了一声,打断大家的议论说:“我老栓当村长5年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队伍,吃自己的粮,用咱们的柴草还要给钱,还免费给大家病。口口声声说他们也是穷苦人出身,不祸害百姓,你们信不?”
大家都犹豫着不吭声,想了想说:“你们各家拿出0斤马料,凑凑送过去。山子把你爹背上,咱们一起过去探探虚实。”
营地里,郭春莲正暗自垂泪,旁边的地方工作科科长刘睿劝解着:“部长,你别难过了,这些百姓都被各路军阀欺压怕了,对咱们不熟悉,过几天就好了。万事开头难,咱们见到了村长,他们答应提供马料就有进一步接触的希望,只要他们来,不信他们不被咱们打动。”
“我在军长面前保证要尽快把地方工作开展起来的,可谁知他们连门都不让进。这要到啥时候才能卡开局面呀?”郭春莲委屈地说着。
“我说妹妹,你是太想出成绩了,这可犯了急躁病了。军长不是一再告诫我们地方工作要有耐心、要循序渐进吗?你呀就是太想让军长知道你能干了!”
“才没有呢,我就是觉得自己能力差,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别自己骗自己了,我们家大勇都说了,你原本在总部宣传科当副科长,就为了咱们军长,坚决要求回独立师,当宣传部副部长。虽然是平级调动,可这里要辛苦很多,危险很多。你放心吧,军长从来就没有瞧不起你过,反而说你很勇敢,很有工作能力,叮嘱我们多多支持你工作。”
“真的,他真的这么说过!”
“骗你是小狗,军长就是太忙了,总也每个时间安安生生地在一个地方呆一段。你就踏实地等着吧,姐姐比你大三岁,的比你清楚。”
“报告,王家湾村的村长送马料来了。”一个女战士进来报告。
“真的,在哪里?”
“就在营门外。还带了一位伤者。”
“好,我们这就去迎接,通知后勤部和医院的同志一起过去。”
营区后边的一排帐篷是独立师医院,因功晋升少将的刘青云正为山子爹腿,他现在是9军野战医院的院长,不过他还是愿意到前线去拯救生命,所以他把留在7师的军医院交给副院长钟有为,自己跟着独立师到处跑,在他的意识里,只有独立师才会有令人荡气回肠的战斗,才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他边用手按捏检查,一边和病员做着交流。
“老哥,今年多大岁数了?”
“42了,属马的。”
“你比我大四岁,儿子都成人了。几个孩子呀?”
“一个闺女,出嫁了。两个儿子,这个叫山子,20了,还有一个叫柱子,。”
“真是有福气呀!”
“医官娃儿也大了吧?”
“我就一个女儿,4岁,在张掖读书。”
“医官人和善,孩子一定有出息。”
“还行,全靠她自己努力了。不知老哥是怎么受的伤呀?”
“上个月,八月十五过完,村长组织咱们村里的青壮到山里去打野猪,没留神踩空了从土崖上掉下来摔断了。”
“当时就接上就好了,现在有点迟呀。”
“庄户人穷,也没处去,就这么撑着了。”
“还好,你碰上了我们八路军,我一定把你的腿治好,就是会比较疼,你能忍住吗?”
“行的,只要能治好,再疼也愿意。两个儿子还没成家呢,我还得挣命干几年,你说,我瘫在床上不就是个废人了吗?”
“好,只要你不怕疼,我就给你接骨。”
等村长带着人回到村上时,全村老幼都迎上来,见都没受到虐待,好好的才放下心来。村长滴流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口袋,招呼村民们来到村中心的井台前。举着布口袋说:“这些个老总都是好人,说话和气,你们的马料他们都买下了,这是给你们的马料钱,一家一块大洋,自己来取。”说完,把布口袋放在井台上,自己取了一块,靠在栏杆上取出烟袋自顾自地吸起来。
村民们都很淳朴,除了自己应得的绝不多拿。等大家都取完了,王老栓磕了磕烟袋,了大家说:“家里有柴草、马料的还可以送去,人家都要。谁家有病人的也可以送过去,他们的医官人不错,山子爹的腿已经接好了,说静养一两个月就全好了。他们也有女医官,女人家也可以去。人家不要钱给你们治,可咱不能没良心,别空着手去,带几个鸡蛋,提一斤野猪肉,也算作诊金吧,平时咱们可见不着医官的。”
到了傍晚时,营门已经向后退出了00米,空出来的打谷场只剩下后勤部和医院,接待好奇的村民前来交易、病。老人们蹲在远处抽着旱烟热闹,小孩子们在大人缝里钻来钻去、追逐打闹,王家湾一下热闹起来。
郭春莲把师里宣传部下属的宣教科、地方工作科、群众工作科、妇女工作科、宣传队组织起来,就在打谷场上开始了宣传鼓动工作。
群众工作科科长刘玉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向村民们介绍了日本侵略者的野心和兽行,让世代生活在大山里的村民们第一次知道有个小小的国家叫日本,国小人小野心却不小。现在仗着飞机大炮想霸占中国,那天见着了非收拾他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