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单凭电话一通电话是说不清楚的。
约了地方。
梁曼因将楚莺送到。
下了雨,她下车时,司机递了伞,撑开伞,朝着对面散着温暖光调的咖啡店中走去,门上有风铃,一打开,清脆的声响灌入耳中。
楚莺将伞丢进门旁的伞桶里,里面还有一把黑色雨伞,是宋敛的。
他坐在位置上,手边是一杯热可可,下着雨,空气阴冷,应该喝些甜的暖身子,那股雾是热饮所致,不再是烟。
上次见面距今天没多久,可就是好像过去了许久。
宋敛只穿着一件衬衫,肩膀上还有雨痕,被暖风烘干后留下了不易察觉的褶皱,他没抬眼,眼睑下落着一片淡淡的睫影,他的面庞很白,却不是谈雀景那种不自然的白,而是有气色的,健康的。
搁在杯身上的手指很漂亮,是不同于男性的漂亮。
走近了,可以看见他皮肤上黑色的痣,唇上的红。
一旁的墙壁上,是他的侧影,他是连影子都挑不出瑕疵的人,楚莺一下子觉得心口很堵,很怕宋敛即将要说的话。
她下意识是嬉皮笑脸的逃避,「梁小姐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嗯。」宋敛将热可可推给楚莺,「不烫了,喝吧。」
他这样的柔情,让楚莺无从招架。
楚莺摸着杯壁,分不清上面是饮品的温度,还是宋敛的,雨声依旧,有人在撑着伞,在廊下走过,影光模糊了玻璃,印在他们面前。
楚莺低头喝了口,是甜的,带着些香醇。
二人相对无言。
到了这一刻,反倒是宋敛,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梁小姐说……让谈雀景给我安排,是什么意思?」楚莺是这段感情中最勇敢的那个,勇敢地先发声。
宋敛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你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骗了我什么,这次一起说明白。」
「我骗你……什么?」
「这要问你自己。」
宋敛又是淡然的,这份淡然中有着微不可察的燥意,他无法预料,如果这一次,楚莺还撒谎,自己该作何反应。
楚莺像是还没懂,「我骗你的那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光折射进了宋敛的眼睛中,形成了清透的琥珀色,他抬眸,与楚莺对视上,「真的……全部都知道吗?」
她紧张了。
手指一缩,被饮品的温度烫到,却没有拿开手,下意识咬紧了唇,唇上的颜色被咬红了一些,「……我跟谈雀景,没结婚,这算是骗你吗?」
「算。」
起码她肯开口说真话了,这就是进步。
宋敛得到了安慰,「还有呢?」
「还有?」她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了一样,约莫这就是骗子的高超之处,谎言说多了,自己都不记得哪句真哪句假了。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问好了。」
这对楚莺算是作弊行为了,宋敛宽限到了这个地步,是爱在让他让步,又是自尊与底线在让他进行这场没意义的考验,其实在这之前他就知道,就算楚莺不说真话,他也是离不开她的。
墙壁上的影子有了紧咬牙关的动作,宋敛双手搭在一起,抓紧了一些,「你当初跟我在一起,除了我小姨跟谈雀景的关系,还有什么?」
「没……」
「你想清楚再开口。」
又是这个审判的样子,但这次审判,宋敛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掌心被烫红了,楚莺挪开了手,盖在宋敛的手背上,「我过去是骗了你,可现在除了谈
雀景的事,没有其他骗你的了。」
「真的没有?」.
被宋敛的眼神质疑到。
楚莺正欲缩回手,宋敛又拉住,眼神是坚定的,他这个样子带给楚莺的却是惧怕,「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其实很简单。」
一句话就可以总结。
「……」
在店内幽静的乐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宋敛问了,「你这么多次重新跟我在一起,有没有一次,只是因为我,我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又是因为什么?」
玻璃窗子被雨模糊了,雨水蜿蜒而下。
这个夜又冷了,对宋敛而言,这就是谎言,是巧言令色。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被楚莺捕捉到,她握住宋敛的手,「可我必须要承认,第一次主动回到你身边,说要给你做保姆,那一次,是假的,是要报复。」
「……」
「很荒唐是不是,你妻子的母亲,其实是我的母亲。」楚莺眼眶蓄了些水光,面庞是清透的底色,鼻头上一点红,让她看起来像个弱者,在示弱,在坦白,「那个时候你欺负我,去店里找我的麻烦,我讨厌你,恨死你了,可也是那个时候,我认出了尤萍。」
其他女人流泪,在宋敛看来是矫情造作,可只有楚莺不是。
她是吃过了无数苦的女人,她的眼泪是有份量的,可以让她落泪的,一定是足够悲伤的事,「我想要认回她,好让她给我撑腰,可却嫌弃我,辱骂我爸爸……所以我故技重施,跟你在一起,就是想要气气她。」
楚莺垂着眸,眼圈的红被映成淡粉色,发丝垂在鬓角,徒增了柔弱美,「这算是骗你吗?」
这些过程,宋敛并不知晓。
他知道的只是,楚莺留在他身边,一是梁曼因,二是尤萍,唯独没有因为他,因此生恨、愤怒,差点又要想方设法羞辱她,来换取尊严上的平衡。
「你早点告诉我,我不会跟奚然结婚的。」
如果有这么一层关系,宋敛会早早解除婚约,妻子这个位子可以是别人的,却唯独不会是尤萍女儿的了。
「我怎么告诉你?」楚莺的泪憋在眼眶中,「那个时候,我告诉你这些,你只会嘲笑我,后来我跟尤萍……我已经不打算跟她有所往来了,就没必要说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成了尤萍挑拨她跟宋敛的把柄。
只要她愿意将这事原原本本坦白,宋敛心头的刺便被拔除,他不后悔自己赌了这一把,他原以为胜利在望,眼眸起了些弧度,微笑着,心怀曙光,紧抓楚莺的手。
「之后我会正式跟奚然离婚,我给你安排,我们结婚,好吗?」
身子骤然一冷,楚莺被烫到似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惊愕不解,「……宋敛,我们怎么可能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