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连忙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弓着腰解释,“是先生让我……”
“滚开。”宋敛的面色阴沉到谷底,他不是因为一个没见过是郑芜生气,而是在被监视的环境下压抑了太久,爆发是必然的。
梁炳不在,宋敛就是最大的。
司机退后了,让开路,郑芜已经有些脸色苍白,回不过神来,跟宋敛的眼睛对上,才想起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宋……宋先生吗?”
郑芜跟在李饶身边,没少听他聊起宋敛跟楚莺的事,可那个楚莺,现在却成了季乾身边的人,占了她想要的位置,她怎么都是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因为李饶,宋敛才给了郑芜两分钟,“是。”
“楚莺……”郑芜被他那一脚弄得心有余悸,生怕下一秒那一脚就是自己挨,言语中都小心了许多,没有了叫住他时的莽撞。
更没想到他一张白玉似的面,却生着那样狠的心肠。
“楚莺?”
“楚莺,是你妻子吗?”
宋敛惜字如金,“曾经是。”
“你知道她跟季乾的事吗?”他这样淡然的态度让郑芜不知该从何开口了,“她跟你才分开多久就跟季乾在一起,你真的甘心吗?”
她这么说,实在是太暴露自己。
郑芜这么说了,也不见宋敛面上有多一丝的波动,“我有什么不甘心,他捡了我不要的东西,不甘心的应该是他。”
在李饶的口中他跟楚莺是相爱的,宋敛为楚莺对抗家族,跟她结婚,对她忠诚,他的深情在李饶口中都是值得感叹的,世家子中,比宋敛深情的没他有勇气,比他有勇气的又没他那么重感情。
可亲眼见着了,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宋敛口中,楚莺成了他不要的东西,那态度,俨然就是在评价一件商品,还是廉价到可以随意抛弃的商品。
郑芜吸了口冷气,还想要说些什么,宋敛却不给她时间了,车子行驶过郑芜身边时,他降下车窗,“郑小姐,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你大可以转告他,那个女人,我没兴趣了。”
车一路往前看,寂寥清亮的月亮挂在天上,光落进车里,却照不明他眼中的晦暗,说那话是真心的,签字也是真心的,楚莺过去的欺骗与虚荣都在他心中无限放大了,如今要他想起楚莺的半点好,竟然是想破了头,头疼发作,都想不起一点。
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跟她结了婚。
一想起这些,身体就不舒服,脑袋里好像有锤子在凿,一下又一下,发作得厉害,司机察觉,忙问了声,“您是不是头疼了,先生让我带了药。”
“不吃。”
谁知道那是毒药还是良药。
每次吃了不过是短暂地减缓疼痛,下一次想起楚莺,还是疼得入骨。
车子缓缓驶入巷子口,这里光线不好,一到入口要减速,车开过去时,有风吹过,巷子一侧站了人,车灯晃眼打过去,照出来的人影是极消瘦的,她站在那里,双眸痴痴望着车里的人。
那束目光,很难让人不察觉。
车子停了下来,宋敛降下车窗,在窄道,目光交汇得更是迅速,楚莺的身影进入眼底。
她身上穿的是结婚后宋敛买给她的,耳垂上的珍珠是,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也是,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衣着打扮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宋敛全当没有看见似的,清薄的光落在他的面上,比初见时,他站在山头上偷着抽烟那模样还要冷些,还要疏远。
那些日子熬得那么难,楚莺都过来了。
可见到了却又不是楚莺所想的那样,季乾说过,就算现在见到了,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宋敛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只是那个眼神,就像是冰冷的刀刃子,一片片在割着楚莺的心口,又一刀子在他们之间劈开了一条分界线,让她再不能前进一步。
人变了,心更是。
过去他再怨再恨,都是心软的,这下子心成冷的了,不远不近,却连一个温度都没有。
楚莺想过最糟糕的状况,无非是宋敛误会她跟季乾,她解释就是了,没什么误会是一张嘴解释不来的。
可分歧与误解是留给有感情的人,没了这些,解释了,又有什么必要?
双方都没有开口,却用眼神诉说了许多。
是疼痛让宋敛没再继续这场无声的告别,他的睫轻轻垂下,语调很轻,“以后别再来了。”
没有一句重话,却让楚莺落了泪。
看到她眼眶中闪着的泪花,宋敛头疼更加剧烈,有些无法控制,楚莺一上前,他身体反应代替了思考,大声呵斥了司机,“还不开车?!”
车子突然启动,惯性的速度将楚莺逼退两步,可那最后一秒,她的心还是驱使着她不想就这样算了,他起码要告诉她,他为什么签字,为什么说好三天就回来却没回来。
不是说好要一起过生日的吗?
蛋糕是她亲手做的,礼物是她千挑万选的,这些他都可以不要,可结婚是他提出的,他怎么可以不要她了?
楚莺往前跑,扒着宋敛的车窗,哽痛烧灼的嗓子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利索,只支支吾吾的。
“宋敛……你下来!”
“……”
“你为什么要签字,那不是你签的对吗?”
“宋敛——”
嘶喊声像是要撕裂了嗓子。
可车里的人消失了一次,就换了一副铁石心肠,楚莺的哭泣与求告他是听不见的,头疼得让他憎恶这个女人,她的样子声音,眼泪哭声,都是他痛苦的根源。
车窗开始往上升,宋敛要关窗,楚莺不放手,跟着车子在跑,手指蓦然被夹住,疼痛在加剧,像是要夹断了骨头才往回缩。
少了这个借力,一下子被车子甩开,跌在地上。
汽车尾灯照在她身上,放大了她的凄凉,宋敛的头疼在持续,可心里却好像有一只手在抓挠,看到后视镜中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疼好像没了,心脏却像冲了血在往嗓子眼里挤,挤得他忍不住一咳,咳声越发让人心惊胆战。
司机往后看去,“您还好吗?”
宋敛说不出话来,咳得面容苍白,扶着座椅,心肺好似也在涌,一阵短气排上来成了血,咳在了前排的座椅上,触目惊心。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