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意识昏沉,宋敛紧攥着楚莺的手枕在脸上,稀里糊涂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宅的屋子里翻新过好些次,可到底是老人家的住处,大都是简朴为主,宋敛缩在床上,单薄地像是一张纸,楚莺给他擦额头的汗,又去替他解衣领,露出了一片皮肤。
宋敛靠在她掌心上,眼巴巴地瞧着,好像一肚子酸楚委屈说不出来,只能憋出几句胡话,“是我不对……说好不让你再被欺负,还是食言。”
楚莺听得见,听得心酸,又不知道这是真话假话,“你为什么会咳血?”
他身体算是好的,很少这么严重地病过。
那么暗的灯映在脸上,照出单薄的悲伤与惭愧,宋敛不解释自己的身体问题,只往楚莺身上贴,想要挨上她的温度。
动了两下,宋敛抬起胳膊要去搂她,袖口往上滑去,露出了一条小臂上的伤痕,楚莺想抓着去看,却被宋敛翻身压住,他低头埋在她心口,身上只有薄薄那一件衣服,贴着楚莺的皮肤,唇贴在她耳畔。
借着高烧,又胡言乱语起来。
“我不见点血,你能来看我吗?”细听之下像是哽咽的,一句接着一句,“一转头就跟着姓季的在一起,我又出不去,看不着你……”
“在说什么呢?”
怎么好像在车里那个冷眼看她,将她甩开的人不是他了。
宋敛天生喜欢装可怜,这点楚莺很知道,可这次不是装装可怜就是可以过去的,“赶我走的人是你,说看不着我又是你,你变脸真是够快的。”
“我什么时候赶你了?”宋敛好像听清了,他抬起头,望着楚莺的唇,她哭过,眼是红的,鼻尖也是,唇上的口红被抹了,糊在唇上,像是熟透的桃肉,白里透着粉,他含上去,咬着吃着。
人在病中更像是入了梦,什么都不太真实。
既然不是真的,又是好梦,自然不想要醒的太早,有多少力气,也都用在了这个梦里,梦里楚莺是在哭着的,哭着怪他,又哭着问他是真病假病,女人的眼泪是催化剂。
她哭得越是厉害,越是刺激人。
这场梦里好像什么都说清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宋敛倒是累着了,睡得沉,楚莺穿戴好在旁陪着,凌晨有医生进来送吃的,梁曼因交代了楚莺是贵客,这里的老保姆认得她,只请她去餐厅用早餐。
医生在里面给宋敛检查。
楚莺吃了两口就要过去,这次却被拦在外面说什么都不让进,梁曼因来了才能做主,可要带着楚莺进去时,乔医生还是挡着路,“是宋敛自己不让她进的,说看见她头疼,不信梁小姐您进去问。”
梁曼因安抚住楚莺,“你在这儿等下,我去看看。”
宋敛是醒了,烧也退了,正靠在床头,由着保姆一口口喂燕麦粥,气色恢复了很多,脆弱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疏冷的寒意。
“怎么样了?”
梁曼因走过去,手要往宋敛额头上放,他却侧身躲开了,“不烧了?”
“还是有点咳嗽。”保姆应了一声。
“让楚莺进来喂你吃。”梁曼因说得淡然,“你舅舅不在,没事的。”
这么一说宋敛才睨了她来一眼,轻飘飘的,却带着厉害的讥讽,“小姨,你是不是急傻了,我跟她都离婚了,见她干什么?”
“昨天……不是你喊着要她来吗?”
“我还没疯,不会想要见她。”
梁曼因没想到是这样的,左右为难,可看宋敛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楚莺还在等着,有什么话,你总要亲口去跟她说。”
“离婚协议书都生效了,还说什么?”
宋敛可不想见她,一见到她就疼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梁曼因竟然还将她带了过来,“出去吧,我谁都不见。”
*
隔着门,这话都进了楚莺耳中。
这跟昨晚那个在她耳边道歉又说着好话的宋敛又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车子里那个让她再也别来的。
这份阴晴不定可要比过去严重得多,那时是情绪上的,这会儿倒像是真的。
梁曼因解释了许久,楚莺好似都懂,又想起昨晚宋敛皮肤上的伤疤,手腕有疤,小臂上还有烟头烫下的伤痕,那些东西都让她触目惊心。
没有非要进去让他为难,楚莺主动离开,走出老宅时与赶来的赵逐相遇,两人跟着怔了下,“楚莺。”
往老宅中张望一眼。
赵逐神色好了些,“你跟宋敛和好了吗?”
“你脸上的疤好多了。”楚莺岔开话题,既不想要说好,又不想说不好,毕竟昨晚他那样道了歉,又说了那么说,可一早上又翻脸不认,所以这个问题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赵逐不自信地捂了下额头,又立刻转回正题,“宋敛怎么样了?”
“你进去看。”
楚莺要走,赵逐拦着她,“你为什么要走,他们说你跟季乾在一起了,是真的?”
“假的。”
这的确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你怎么还要离开……”赵逐身上的戾气没了,多了些过去没有的柔软,“宋敛很想你的。”
“是他赶我走的。”
楚莺笑着说这话,“等他想见我了,我再过来好了,他这边有什么状况,你方便的话就告诉我。”
“楚小姐。”赵逐凝重许多,堵住了楚莺的路,他的身体挡住了前方的晨曦,让她一缕光都看不见,“宋敛他……他现在有些反常,我不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是真实想法,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
跟宋敛见了一面,说了些话,无论他今早的态度如何,楚莺都不怎么伤心了,兴许他是醒了要做给别人看,晚上的梦话才是真,如果是这样,她没什么好多愁善感的,“……我不能天天在他身边,你多留心些,他身上有些疤。”
“疤?”
楚莺是了解宋敛的,也知道他的家庭,“不会是他舅舅那些人弄的,应该是他自己,毕竟他之前就有自残行为,我们在不在一起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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