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不必送了。”
沈月晞跨出门口,对身后跟随的李菀道:
“你留在屋内照顾李夫人,注意别让她乱动乱喊,以免伤口再流血,我这就走了。”
李菀听了听背后传出的鼾声,脸上堆笑:“沈姑娘,我还要照顾娘,无法陪同。就在这里祝你们旗开得胜。”
“不必客气。”
沈月晞一边客套一边转身往院门走去,边走边抖手。
这两耳光抽得很爽,自己手也是挺疼的,都过一刻钟了还有点麻。
大概是萧濯没舍得用力,在李夫人和李菀敲门进屋的时候,她就惊醒了。起初不明白两人的用意,便眯着眼睛观察。直到看见两人表情鬼鬼祟祟,完全不怀好意,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李夫人是萧濯的姨母,李菀是他的表妹。有这层关系在,直接翻脸不合适。但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她们两句,没准她们哪天又会来找茬。得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正好还在生萧濯的气,就把这气撒到了李夫人脸上。唯一让她意外的自己手劲还挺大,不但把对方脸抽肿,而且门牙也打掉了。
难道是最近自己东跑西颠,令身体变健壮了?
李夫人嘴里鲜血直流,疼得哭天抹泪,李菀又束手无策。沈月晞想走走不了,只得想方设法帮李夫人止了血,好不容易让她睡下了。
耽搁这么久,不知道现在北方隘口那里打起来了没有,希望还来得及。
沈月晞加快脚步,跑出了院子。
李菀在门缝偷偷看着沈月晞离开,长长地舒了口气。刚回过身来,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李夫人睁开双眼跳下床,又凑到窗户那里去瞧。
敢情李夫人在装睡。
“娘,你怎么起来了,”李菀连忙过去扶住李夫人手腕,“沈姑娘吩咐过,要卧床静养,如果乱动可能又会流血呀!”
自家母亲双颊肿着,门牙也没了。居然还有闲心惦记那个沈月晞。
“听那个贱人鬼扯,”李夫人一甩手,将李菀的手扒拉开,“她嘶故意的!”
方才她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味。
那个沈月晞要真是做梦,双手乱抓才符合常理。结果那丫头左手揪衣领,右手抽耳光,那叫一个分毫不差。明明就是知道她在床边。
她可是平阳侯夫人,在京城受的气还没来得及出,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又挨了两大嘴巴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沈月晞以下犯上,她被扇耳光还得陪笑脸。这哑巴亏吃的。
李夫人越想越气,回头一瞧李菀,气更大了。
“你还嘶不嘶我女儿,没心没肺!你娘被打了,不帮娘出气,还在那里笑!”
“娘,你说话满嘴跑风,女儿忍不住……”李菀连忙板起脸,“等娘的伤好了,咱们再对付那个丫头,到时让她十倍百倍地偿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弄死那个丫头给娘出气。”
“这才嘶娘的乖女儿,”李夫人坐回桌子,“给娘削个梨,消消火。”
李菀应了一声,到旁边拿来小刀和削了一半的梨,坐在桌边低着头继续削皮,口中劝道:
“娘,表哥他们现在正和西戎作战,我们还是别给表哥惹麻烦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和那个贱人你死我活。”
“废话,要不是她占着你的位置,为娘理她作甚。”
李夫人呛了她一句,拿起镜子张嘴观瞧。
她身为平阳侯夫人,经常出入高门贵府,对作为门面的牙齿保养得尤为殷勤,现在双颊不但都肿了,上排牙齿生生没了一个,还是最中间的那个。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这还怎么外出见人啊。
怒气上涌,李夫人高高举起镜子,用力摔在地上。
“气死我了,我和她嘶不两立!”
“娘,娘,您别生气,”李菀连忙把削好的梨递给李夫人,“吃口梨消消气。”
李夫人伸手抢过梨来。在她眼中,这个雪白的鸭梨就是沈月晞,要多恨有多恨。“喀嚓”一口下去,足足咬了一半。
味道甜中带咸。
“哎呀,娘啊!”李菀惊叫起来,“你的牙又流血了。”
“啊?”李夫人赶紧把梨扔掉,手指按上门牙的缺口,“怎么又流血了?”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看着手指都被流出的血染红,一滴滴地掉在地上,顿时慌张起来,伸手抓住李菀。
“快带娘去找沈月晞,再流下去娘的血就流干了。”
“流干了会怎么样?”李菀还不明白。
“血流干了娘就嘶了,嘶了!”
听李夫人说得这么严重,李菀也慌了,母女两人慌慌张张地冲出屋子,沿着村子里的小道猛跑。
“快,快追上沈姑娘,为娘这血止不住了。”
李夫人看着自己衣裳都被鲜血点点滴滴染红,心中害怕之极。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出过一丝血,突然出这么多,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也顾不上骂沈月晞贱人了。
村子里大部分男子都去北方隘口了,只有少数老人留在村子里。里正就是其中一个,领着几个老头在村子北口的路边灯笼下坐着,指点来往村民。
他看到两个女人疯子一样跑过来,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站起来道:
“两位,北面正在打仗,你们妇人可不要过去啊。”
“沈……啊不不,裴娘子方才过去了没有?”李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直喘。
“刚过去,她说去找裴公子,”里正看着捂着嘴的李夫人,“这位夫人,您这嘴和脸是怎么了?”
“我娘……脸甩墙上,把牙磕掉了,一直流血。必须要找裴娘子!”
里正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哎,我当是什么事情,磕掉个牙把你们娘俩急成这样。不用麻烦裴娘子,老朽就能治。”
李夫人大喜:“您嘶里正吧,快给本夫人止血,快!”
“北面正打仗,老朽知道打仗就要流血死人,早就让村民们烧制了大量草木灰,专敷伤口。这位夫人是不是裴公子的亲戚?”
他印象里这两位好像是和裴公子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年纪大了记不清楚。
“我娘是裴公子的姨母。”
“哦,瞧我这记性,原来是裴公子的家人……”里正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回头在筐里翻找。
“哎呀,你这老不……”李夫人看他慢腾腾的,急得差点骂出声来。还好李菀使劲掐了她一把,她旋即醒悟过来,连忙住了口。
“夫人莫急,掉了个牙而已,”里正抓了一把草木灰,“来,张开嘴……张大点,这灯也不亮,老朽眼又花……就这么着吧。”
一把草木灰拍脸,把李夫人连鼻子带嘴全糊上了。
“阿嚏!”李夫人觉得满鼻子满嗓子都是碱面味,一个大喷嚏将草木灰喷得到处都是。
“夫人别打喷嚏呀,都喷掉了还怎么止血。”
“咳咳……那就再来一把,咳咳!”
里正又抓起一把草木灰,还没等给李夫人敷,脚下的地面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众人纷纷看向北方。
“骑兵,”里正颤颤巍巍站起来,“是西戎骑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