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冉的问题,将父亲的状态一瞬间带回到了16年的夏天。父亲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想起了看着伏在地面的自己华冉那鄙夷的眼神,想起以前房子大厅被自己妻子鲜血染红的瓷板,想起了离自己而去的另一半。
“不后悔。”父亲眼神异常坚定地回答道。
愚蠢——华冉眼皮微微跳动,同时内心大骂。
华冉最后的耐心用完,现已无心继续交流,转身便要离开。
此时父亲又补充了句:
“我说不后悔跟他今天是否还我钱没有任何关系。钱没了可再赚,可能10年可能20年。但若是说什么事情会让我后悔的,那就是如果对方真的需要钱,而我又不借,导致对方出了什么事,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万一我和妈妈扛不住压力出事了你就不后悔了吗!?”忍无可忍的华冉向父亲怒吼道。
父亲愣在原地。
可恶……我在干什么,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早就过去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我又何必动怒。
周一前辛吾景从家中出来后那副表情突然从华冉脑海中闪过。
这岂不是跟那个傻子一样吗……
很快,华冉调整好情绪,走到玄关。
父亲跟了过来,华冉余光看到,可却不想听对方多说任何一句话。快速换好鞋,打开门。眼见华冉就要离开,父亲自顾自地再次开口说道:
“也许我作为一个男人不该说这种话……”
华冉停下来扭着头看着父亲,父亲继续说:
“我一直相信我的老婆和我的儿子不是普通人,也知道自己没有本事,但你们!未来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也许说是知子莫若父,事实上,2027年9月,大学毕业仅5年的时间华冉确实以一己之力便还清了所有债务。
“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有出息的事情,但唯独追到你母亲,以及你的出生让我倍感骄傲!说实话曾经有段时期我甚至感觉你各方面优秀得不像我亲生的。”
准备关门离开的华冉震惊地回头看着屋内的父亲。
“当然!这都是开玩笑的!你绝对是我儿子,只是不像我这个窝囊废,更像你母亲而已。”父亲惭愧地抠着头。
“我说阿冉,你觉得你母亲,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看着卑微的父亲,一瞬间,华冉确实动摇了,他也开始觉得——一家三口像从前那样……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但下一秒,理性将其打醒。华冉轻轻关上门,靠在门上,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在这个世界,也许会吧……”
是一个窝囊废得到金钱救赎后的马后炮,又或者是一个天真到愚蠢的男人发自内心的想法?无法确认。
拿到手机里面资金的华冉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快餐店,点了碗粉肆意嗦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女性身影从眼前经过,华冉没有去打招呼,一面慢慢嗦着粉一面看着女人走向自家出租房的楼梯间。
无聊——华冉已经完全看穿系统的意图。
吃完粉,华冉没有逗留,更没有回家,而是准备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
刚踏出粉店便看见不远处一男带三妹出来闲逛的辛吾景,身体下意识想向前打招呼,可又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在跟辛吾景吵架的事实。华冉选择了反方向,走去了市场深处。
不一会儿,华冉走到市场另一个出口,比起杂乱的市场,这边是一片繁华,顺着这条繁华的街道一直走,华冉路过了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在其露天部分,看见了那对眼熟的夫妇。
“老公张开嘴巴,啊~”
“啊~”刘海水一脸陶醉的用嘴接过芳晴递来的蛋糕。
吃完嘴里蛋糕后,刘海水注意到独自行走在大街上的华冉,站在这优雅的咖啡厅不顾形象地大声向华冉吆喝道:
“喂!华冉,这里这里!”
尽管很丢脸,可任由刘海水吆喝华冉会觉得更加丢脸。
应着刘海水的吆喝,华冉来到两人身边。
“所以说,你们俩为什么在这里?”
“欸?我们?哈哈哈,原本我们是想租车去自驾游一天的!结果去到租车行发现竟然没有驾驶证!真的是可恶啊!不是说系统会给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吗?那为什么不发个驾驶证给我啊!”
刘海水认真的思考着。
而华冉则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几月份过生日?”
“生日?你问这个干嘛?你要给我送礼物吗?”刘海水追问道。
而此时的华冉已经一边摆着手一边自顾自地快步离开。
一旁的芳晴反应过来。
“老公!你还是未成年啊!”
刘海水缓了好几秒,终于懂得了两人的意思。
“啊!我竟然未成年!!靠!!未成年不能开车!”
华冉继续向前走,心想着:等下该不会还会遇到任吉吧?
偏偏这次事与愿违,继续闲逛了1个多小时华冉没有再遇到任何熟人。
感到腿脚酸痛的他,找了一家咖啡厅歇脚,而此时,华冉并没有闲着,掏出手机一个劲地查着什么。
待咖啡饮尽,华冉也收起了手机。可这次华冉并未直接离开,而是闭着眼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
华冉这一坐便是2个多小时,原本看热闹对其议论纷纷的店员也已经失去了兴趣。终于华冉睁开眼,离开了咖啡厅。步伐是那么的坚毅,对于自己前进的方向没有任何迟疑。
路过某国际酒店时,华冉遇到任吉,任吉有点尴尬。可原本两人关系就不好,华冉不想搭话,只是单纯地看了眼任吉又看了眼酒店,之后便迅速离开。
任吉看向酒店,又看着离去的华冉。不安地说道:“这家伙会不会到处乱讲啊。”
华冉回到市场,来到出租房楼下,现已接近晚上7点,天色渐暗,抬头看着出租房却不见屋内有任何灯光亮起。
钱都已经还了,不至于是省电吧?
回到出租房,华冉战战兢兢地再次打开房门。
屋内空无一人。
也许……是出去过两人世界了吧?
华冉找来纸笔,犹豫再三后,给这个世界的父母留下了几句话。
华冉反复看着自己的留言,觉得很傻。
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沙!”
华冉将写好的纸条一分为二,丢进了垃圾桶。
走到门口关上灯,华冉回头看着垃圾桶里的纸条。
……
在华冉离开出租屋不久,华冉父母回到了出租屋。
“一个还款手续办了一下午,什么办事效率啊。”
父亲满脸喜悦地抱怨着。
“事情能解决,别说一个下午。一个月都值了。”
“哈哈哈,那倒是。”
爸爸打开灯,四处看了看。
“阿冉,没有回来吗?是直接回学校了吗?”
而母亲则比父亲敏锐得多,一眼看到大厅茶几上被华冉撕烂又黏贴好的留言纸,急忙喊道:
“过来过来!你看看这个……”
父亲不慌不忙赶到母亲身旁。
“急什么啊,今天这么大的事都经历了……”
“这……这是!?”
“爸、妈,我要走了,回去属于我的世界去了,但是如果我离开后,这个世界依旧存在,请你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同时,照顾好你们的儿子。”
……
我在干什么?难道是最终我也产生了动摇,输给了系统吗?——就这个问题的答案,华冉站在学校大门口反复思考了将近大半个小时。
同样的,华冉站了多久,智慧的门卫大叔便盯他盯了多久。
怎么又来一个……?这学校问题学生怎么这么多。
介于上次丘银子的事情,大叔现在已是心有余悸。
尽管如此,他长呼一口气后,作为门卫的职责驱使大叔再次向前。
华冉注意到门卫靠近,这次,他并没有给大叔开口的机会,斜着眼瞄了一眼大叔后,很自觉地向校内走去。
而大叔,则再次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
“我说钢丝球!这才几点啊,就傻傻坐在宿舍!要不我们再出去走走吧。”宿舍里丘银子抱怨道。
“都走了一下午了,你不累的吗?再说快8点了,也不早了。”
“但是宿舍真的很无聊嘛!”
丘银子开始撒泼。
见辛吾景不搭理自己,丘银子几乎脸贴脸,眉头紧皱地死死盯着辛吾景。随后看了眼旁边坐在床上按摩腿部的萧莹。
“嗯……我知道了!钢丝球!你这家伙坏得狠啊!知道莹宝腿疼不能走了,所以找这种烂借口!我一个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大家马上就要回来了,你是舍不得这最后仅存数小时的后宫生活对吧!?”
辛吾景一把推开丘银子。
“你喝假酒了吧银子!乱说什么呢?”
丘银子失落地走回自己床位,随后木子庆一脸严肃地走到丘银子身边。
丘银子疑惑地看着木子庆,木子庆红着脸,凑到丘银子耳边小声问道:
“银子,要是后宫的话,我排第几啊?”
丘银子一时傻了眼,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唯有尬笑着,等待木子庆主动离开。
其实,丘银子本身也并不是那么想继续出去逛,但宿舍的气氛却安静得使她感到窒息。胡言乱语只是她好心用来带动气氛的手段而已。没等到丘银子的答案,木子庆久久不愿离开。
就在丘银子手足无措,被自己的话题逼近死胡同的时候,那名“失踪”了一天的男人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出现在门口的华冉,吸引了丘银子和木子庆的注意。萧莹更是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
可她们知道还没轮到自己出场。
果不其然,华冉头撇向门外,开口便对辛吾景说道:
“景,聊聊?”
虽然只有短短3个字。但很明显的,此刻的华冉已经跟昨天不同。脸上的阴霾消失,他的言行举止,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丝遮挡。
注意到好友的改变辛吾景脸上露出几分欣慰,本坐在床上的他纵身一跃,昨天为止的事情好像全部烟消云散般,迈着爽快的步伐随着华冉出了门。
而三名女生,则是很懂事的站在宿舍门口目送着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