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京都才算彻底稳定下来了。
睡睡一家也该告别了。
和秦老夫人约好秋后定州相见,睡睡就让小白和小白媳妇儿先带着它们的小伙伴走山路回百丈村,她和奶奶、爹娘、六叔、荀夫子、钟婳得去一趟邯郡,仍旧由顾四、顾五和顾九护送,还带上了大花和二花。
顾见勍在睡睡离开之前,单独带她在乾正殿吃了饭,吃完饭后不仅给了她一块御赐的金牌,还给了她一张加盖了玉玺印的空白圣旨,这样路上不管遇到任何状况,都足够应对了。
睡睡将东西都收好,依依不舍地离开皇宫和家人踏上了去邯郡的路。
一路上,所见所闻已不像她们从云州来时。
百姓的日子虽然仍旧难过,但至少不再人不如狗,大多数人都算有了生活的奔头,百姓对新帝的评价也都不错,愿意以“明君”两个字赞颂。
当然,也不是处处都如此。
荀夫子将所过之处的民生见闻部记录了下来,通过官驿将书信送往宫中,容家人为了让荀夫子记录得更详细和真实,几乎每路过一处城镇都要停留几日,等她们到达邯郡时,已经快八月下旬了。
睡睡自过了三岁后,往年八月都会发生的高热沉睡就再没出现过,但秦筠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租了个偏僻的小庄子让睡睡休息。
一直等到八月底,睡睡依旧一切正常,秦筠之才放下心来,然后拿着顾行给的书信,去找了驻守在邯郡的北定军驻军将领,向他们打听在这里查到的情况。
“亲王殿下下令让我们帮忙找人,但这事一个多月办下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我们找了当初贩卖奴隶的人牙子,查到同一批的奴隶都是在棚区的人牙子市场挑的,他们也只是中间人,至于奴隶最后被送去了哪里又被谁买走了,大部分都没有记录,那几年到处都是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卖自己的人,他们经手的实在太多,而且因为世道太乱到处都是劫道的,所以很多奴隶在送往外地的路上就死了。”
容家人虽然原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但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而且时间过去越久,找到痕迹的机会就越渺茫。
容家人也不能因此就放弃,所以还是问将领要了奴隶市场和人牙子的地址。
睡睡灵机一动,准备带着六叔这个活样本一起去,结果容老六身体实在不争气,一路的颠簸加上水土不服再加上碰到暑热,刚巧病倒了,容家人只好先作罢,留了容老太和荀夫子在小院里照顾他,秦筠之夫妻俩和钟婳则带着睡睡先去所谓的“棚区”看看。
刚到棚区附近,睡睡就意外地看到了一行人,想也不想扭头就要跑,却被十五那只兴奋的蠢鹰给出卖了,对着她的方向使劲儿嘎嘎叫!
百里诀本来是没发现睡睡的,托十五的福,将睡睡给逮了个正着!
“嘿嘿……百里哥哥,好巧哦。”睡睡只要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被逮到之后若无其事地跟百里诀打招呼。
百里诀松开睡睡的后衣领,摩挲着手指说:“不巧,从北雍盛京到虞国京都,阄涓、布掖、邯郡都是必经之地。”
睡睡嘿嘿地干笑两声,看了一眼百里诀身后的阵仗,除了奴人还有好几个穿得像模像样的中年人,猜到他可能就是去接百里叶的北雍使者,然后明知故问:“百里哥哥,你是要去京都么?”
百里诀遇到睡睡算是意外,正好还有求于她,也就不跟她阴阳怪气,点了下头说:“我奉父皇命令去往虞国京都拜会你们的新皇,你不在定州和云州待着,怎么到这里来了?”
睡睡自然不会说真话,敷衍道:“出来玩儿啊,总呆在定州和云州有什么意思。”
百里诀不疑有它,而且见睡睡如今说话这么利索了,也觉得新奇得很,多瞧了她几眼才又说:“既然遇见了,那正好。”
睡睡一脑袋问号:“什么正好?”
百里诀没再说话,而是对着容家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架势,是她们不去都不行。
秦筠之看了一眼百里诀的肩膀,似乎猜到了什么,出声道:“既然百里公子盛情,那我们就叨扰了。”
百里诀察觉到了她看向自己肩膀的目光,并没有加以掩饰,反而对着她颇为感激地一礼。
待到了百里诀一行人下榻的驿馆,百里诀屏退了左右才实话道:“秦娘子聪慧,该是猜到我肩上又有了伤。”
秦筠之不介意帮他治伤,毕竟现在的形势变了,北雍和虞国不再是敌对的关系,相反,要稳固两边的和平关系,还需要北雍有个明君,百里诀作为北雍太子,是个不错的继承人,而且百里诀懂得审时度势,就算是对手也算可敬的对手。
但她实在好奇得很,就直接问:“百里公子,你肩上为何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还是严重的毒伤。?”
这样一直反复,在现代医学里是有癌变的可能的,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百里诀不可能说实话,便避而不答,直接褪下两肩的衣衫露出伤口。
秦筠之和睡睡一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伤口看起来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伤口的腐烂程度也比上一次可怖得多,整个绷带上都是黑血和腐肉!
他到底是怎么忍住的!
“……你这伤口,算了,我不问了,但作为大夫我必须提醒你,再这么伤下去,你可能会染上比这伤更加严重的病,要命还是要其他的,你自己最好掂量掂量!”
秦筠之说完,就让容老四帮她去打水,给百里诀的伤口做清创。
百里诀找秦筠之治过伤,这次的治伤过程和之前那次也没什么两样,但是在敷上药膏后,秦筠之还给他把了脉,神情实在算不上好。
睡睡很少在娘亲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就问:“娘亲,百里哥哥的身体有问题么?”
秦筠之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四个字:“外强中干。”
百里诀面色立刻变了。
这话,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他的医奴也这样说过好几次。
但秦筠之下的断语,要比医奴的话更有分量!
换言之,他的身体情况,或许比他自己预计的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