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一阵开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位气势汹汹的女人。
她目光凌厉,目标明确,进来后,直指苏望君,“你们知不知道孩子偷钱来这里买东西?”
“什么?”
苏望君在这里遇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但遇到这种仗势还是头一次,她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能见对方是个好欺负的人,女人的底气又强势起来,“我说,我家小孩偷我的钱来你们这里买东西。”
“就是那个东西。”女人指了指收银台上的奥特曼的卡碟盲盒,眼神还带着不屑的轻蔑,“做生意也不是这样做,专门赚小孩的钱,真是令人恶心...”
见有人来找苏望君麻烦,在一旁的苏桑迪早已没心思读书,听出女人的找茬,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原来,在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女人的小孩从女人那偷了些钱,来到这家便利店,向当时收银的苏望君买了两张奥特曼的卡碟盲盒,直到不久前才被女人发现。
苏望君其实知道有小孩偷钱买东西的案例,不过她从未遇到过,都是从菜冬口中听到。
所以当小孩来买东西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的谨慎,该问父母是否知情之类的话她都问了,没想到还是发生这样的事。
此刻虽不是人群最繁忙的时候,但便利店外还是围观不少人群,他们有些人是要来买东西,有些是被女人的说话声所吸引。
见到如此场景,他们都望而却步,谁都不愿做出头鸟。
而门外,女人的孩子也缩在门口角落,看起来对女人也很是害怕。
看了一眼门外的孩子,苏望君原本还想照顾点孩子的情绪,想到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她只能硬着头皮。
“我当时也有问过孩子,孩子说这钱是父母给他的,让他来买东西,我就以为父母已经同意过了。”
“你以为?”
女人的声音突然尖了几倍,“孩子的话可以信吗?父母真的会同意买这种破卡片吗?也不看着点小孩到底拿的是什么钱,真是什么都卖,不愧是黑心商家,你信不信我到时候把你们给告了。”
“我...”
女人的不依不饶,让苏望君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正在跟脑袋里记忆中的某种东西在重叠。
除此之外,她的头也跟着刺痛起来,脸色变得十分痛苦,她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可什么也说不出口,反倒是苏桑迪开口了。
“怎么?小孩偷东西,反倒是怪起别人来了?”
“你是这里的老板?”女人正得意教训人,如今被人打断,她语气变得不善。
“不是。”
“那你说什么屁话。”
“不是老板就不能说了?作为路人我可是很客观的。”苏桑迪顿了顿,反客为主,反问起女人来,“你孩子几岁?”
女人撇撇嘴,“十岁。”
“你孩子偷了你多少钱?”
“二十。”见这位‘路人’的话好像往自己这边偏袒,女人的态度才好点,可没想到苏桑迪是专门挖讽她来。
“二十块你让我们怎么分辨孩子到底是不是偷拿父母的钱?”苏桑迪反问道。
“如果金额大点,我们肯定会有所怀疑的,但现在小孩普遍都有些零花钱,比二十块多的比比皆是,光是拿二十块来买,我们无法证明,如果真冤枉了孩子,我们也无法向家长交代。”
被苏桑迪这么一说,女人突然觉得自己不占理,可面子又让她不得不继续纠缠,把所有错都归功在卡片身上,“要不是你们卖这种东西,小孩也不至于去偷。”
这话可把苏桑迪气笑了,她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把女人看得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没有啊。”苏桑迪略显无辜。
“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期的孩子都会有分辨的能力,他们的行为通常离不开父母,先说不关钱的事,小孩偷钱,不自己教导,反而怪罪到商家头上,我并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事。”
“再说盲盒这种东西,向来是不退不换,要是我,绝对不会在这里闹,而是会去好好跟孩子聊聊。”
听到孩子,女人这才看了一眼门外的小孩,又看了一眼周围满是人群的吃瓜群众,她的脸皮忽然红一阵白一阵。
到底是丢不起人,女人努力压低自己的情绪,没有再闹,而是转身就把门口的孩子给带走,“走,跟我回家。”
女人的一离开,门外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离去,只剩下来买东西的人。
“五块。”
“十一块。”
“三十七块。”
“......”
“慢走。”
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苏望君才得以喘气过来。
她是个内心敏感的孩子,泪腺又发达,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都会思考很久,就连心里有心事,她也总憋在心里,任凭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作为从前的自己,苏桑迪很理解这种憋屈劲,她走到苏望君的面前,把纸巾递给了她,“想哭就哭吧。”
苏望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纸巾,偏转着头,找到个看不见的视线擦着眼泪。
过了许久,在内心自我不断的消化下,苏望君才缓和不少。
“好了?”看着苏望君那泛红的眼眶,苏桑迪小声询问。
“嗯。”哭过后,苏望君的心情就舒缓许多,只不过说出的话还带点小鼻音。
“你...”
想起刚才苏望君那苍白的脸色,担心对方会想起什么,于是苏桑迪试探道:“我刚才看你不太舒服,是发生什么了吗?”
“不舒服?”苏望君仔细回忆了一下。
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况,只觉得周围的人很多,人声很嘈杂,紧接着头昏欲裂的,好像有许多片段从脑海里滑过,她却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我不太清楚。”思索片刻,苏望君老实回答,“记不清了,也有可能是失忆留下来的后遗症吧。”
她越说越小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望君十三岁那年,因为淋了点雨,导致那晚她高烧不退,等到她的病好起来时,她的记忆随着高烧也退化不少,就连关于父母的记忆都没有。
在她印象里,第一次有父母的记忆还是在高烧过后从B市搬到这里,可奇怪的事,她除了父母家人,其他人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也不是没有问过父母,父母却告诉她是因为高烧发热的原因,让她不要多想,所以她便没再深究。
想到以前的种种迹象,苏桑迪突然沉默,许是女人的到来,让苏望君的大脑受到刺激,才会出现刚才的症状。
“你想找回记忆吗?”
经过深思熟虑后,苏桑迪犹豫地开口,如果苏望君愿意,她会无条件地帮她,但没想到却被她拒绝了。
“不想。”苏望君想都没想就已经做好选择,她看向苏桑迪,就像个豁然开朗的小孩。
“我爸妈常说,记忆不一定完全都是美好的,但当下是,我不想被曾经的记忆所束缚。”
说白了,她退缩了。
以父母之言的逃避,是苏望君自我搭建的避风所,只要她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帮得了她。
苏桑迪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因此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回原坐上,将视线转移在英语单词上。
既然苏望君不愿想起,那她就会好好守护她...
正午的阳光依旧很闪耀,从窗边照射进来,映在苏桑迪的身上,仿佛身上有一股暖阳,让苏望君忍不住想靠近。
苏望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在此之前,她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独行客,而距离永远是她的避风港。
但是苏桑迪却悄然声息地闯进自己的生命中,潜移默化地融入到生活里。
就好比这束阳光有些温暖,温暖到她头一次产生想接近的举动。
苏望君刚想开口,却又再次沉默,因为潜意识告诉她,曾经她也被人真心实意地对待过,最后却一步步被拉下深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望君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苏桑迪察觉到她的视线。
“怎么了?”看着苏望君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桑迪还以为她还没缓过神来,扬言要帮她说话出气。
“没事。”
苏望君被苏桑迪的语气逗笑了,看着苏桑迪真诚的眼神,她突然没有反应过来,一股脑地把自己的内心独白全都说了出来。
“我想和你交朋友。”
此话一出,意识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苏望君羞赧低下头,转眼又化为失落。
可能是之前的经历,导致苏望君缺乏安全感,担心外人会伤害到自己,所以在与人交流时总会和人保持距离。
套用百卿曾说过的话,苏望君很难让人走进。
知道自己出糗,自卑的苏望君甚至为自己找好后路。
“我...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可以忽略我。”
“我叫苏桑迪。”
“啊?”
苏望君猛地一抬头,就撞入苏桑迪的视线当中。
如果你不敢向前,那就换我来靠近你,哪怕五十步换你一步。
苏桑迪想着,又望向苏望君,“我说我们做朋友吧,我叫苏桑迪,你呢?”
“你好,苏桑迪。”只见苏望君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望君。”
见眼前的人敞开心扉,苏桑迪随即浅浅一笑,“你好,苏望君。”